王善家的说到这里，许是同样嫁为人妇，因此更能感同身受，这会儿不同往日大大咧咧，眼泪大颗大颗的直往下掉，看得靳霜也跟着一阵心酸。

“霜姐儿，这事你一定得帮我们出出主意……我小姑实在太可怜了，虽说当初是我们不对，不该贪图富贵，巴巴的送她去给人作妾，但是这几年她吃的苦也够多了，便是她哥哥王善也没少为刘家出力，当初我们得的好处照理也还的差不多了！如今我们不指望别的，就求他们家能给小姑一个容身的地方，莫要打发她去那姑子庙，她还那么年轻，要是去了那里，那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还有她哥哥！我来之前他听了我小姑说这件事，气得不行，当时就火冒三丈吵嚷着要到刘家讨说法！是我们姑嫂两个一起跪在地上苦苦求着，才把他给劝消停了……霜姐，你知道我不是怕事，而是这事真闹开了，对我小姑更加没有半点好处……”

靳霜拿出一条丝帕亲自帮她擦泪，闻言点了点头，理解道：“婶婶的想法霜儿自是明白，您说的对，这件事即便王善叔亲自到刘家闹一通，也未必能打消刘老爷的主意，临了还要将刘家得罪狠了。”

别看刘老爷现在顾忌王善，但是可没到了非王善不可的地步，如果王善真的不顾一切闹起来，刘老爷一怒之下必然怪罪，那王家这些年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到时王小妹更加无依无靠，可就真的没有半点退路了！

难得王善家的这会儿还能想到这一点，这几年倒是比从前稳重了不少。

王善家的见靳霜也同意自己的话，心里松了口气，虽然想到自己来时丈夫话里话外有些怨怪自己不肯为小姑出头，难免有些委屈，但是想着小姑这些年到底吃了不少苦，他们夫妻二人着实欠了她的，如今只要能想到办法让小姑免遭了这份儿活罪，自己就是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想着，她便收了眼泪，强打起精神，一双眼直直看着靳霜，目光里难掩隐隐期盼，显然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靳霜这里。

靳霜也知道她的性子，自然也没见外，坐在椅子上略一沉吟，便道：“婶婶，你还是带我走一趟吧，有些话我需要亲自向王家姑姑打听一番。”

王善家的自然没意见，等靳霜回房跟靳兰打了声招呼，便急不可耐的带着靳霜回了自家。

王家还住在相邻的长乐街上，这几年铺子生意好、分红可观，王善自己也做了个芝麻小官，一家三口日子越发红火，王善索性把隔壁也买了下来，把宅院扩大了一倍，又买了丫鬟、小厮在院子里伺候，瞧着有模有样的。

这会儿因为午间时几个主子关起门来在屋子里吵嘴，一直在王家做事的刘婆子最有眼力见儿，早把两个下人远远打发下去，她自己则坐在西厢房门口的台阶上端着针线笸箩做活儿，时不时还抬头往对面正房瞧上一眼，以防主子突然喊人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刘婆子被头顶上的暖阳晒得有些昏昏欲睡之际，忽听院门口隐隐传来说话声，她一个机灵，猛地自台阶上跳起来，火急火燎的抻头看了过去，这一看，她原本有些迷迷瞪瞪的老眼霎时一亮！

只见自家太太正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进门，那少女生得格外好看，那眉眼、那小嘴……总之她也形容不上来，就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舍不得挪眼！

不过眼下可不是看人的时候，刘婆子在王家做事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少女在自家太太心中的地位，这会儿也不敢怠慢，忙乐颠颠的迎过去，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也直接笑成了一朵菊花。

“太太回来了。哎呦，今儿姑娘也来啦！”

靳霜对她微微一笑，客气道：“刘婆婆近来可好？”

刘婆子两只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哎呦，劳姑娘惦记，老婆子可好着呢！这才几个月没见姑娘，姑娘出落得越发好看了，简直让我老婆子移不开眼……”

“刘婶子，你先去给姑娘沏杯茶！”

王善家的不耐烦的打断刘婆子，一边带着靳霜往堂屋走，一边又回头补了句：“记着拿好茶！”

刘婆子不敢耽搁，忙下去沏茶去了。

王善家的叹了口气：“刘婆子总也管不住这张嘴，说起来就没完，年前惹得你王善叔直想辞了她，还是我好说歹说将人留下了……其实她这两年做事手脚也不大利落了，只是她这个年纪，若是离了我这儿，怕是再难找到合适的了……她也不容易，一大把年纪，儿子儿媳又不孝顺……”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烦躁的顿住道：“看我，罗里吧嗦的说这些做什么，这人活一辈子，有几个能事事顺心的！”

靳霜却是主动拉了拉她衣袖，笑眯眯道：“婶子这样好的心肠，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难事都能化解。”

像是将靳霜的劝慰听了进去，她一路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

堂屋的门紧闭着，王善家的径自上前把门推开，屋内王善和王小妹正一个坐在上首愁眉不展，一个则坐在中间的八仙桌旁垂泪不语，见王善家的带着靳霜回来，王安“腾”的一下自椅子上站起身来。

王小妹惊讶于哥哥的反应，看了看那个目光沉静的少女，也下意识的跟着站了起来。

她看着靳霜的时候，靳霜也匆匆打量了她一眼。

这位王家的姑奶奶跟俞氏差不多的年纪，虽然此刻面色苍白憔悴，双目红肿，但仍难掩清丽之色，虽不是十分娇艳的容貌，但胜在细致耐看。王安生得很像她，乍一看，姑侄两个简直比王善家的更像一对母子。

大抵也是因为她和秉文哥哥相像的缘故，靳霜倒是生出几分亲切感来。

迅速收回目光，靳霜便给迎过来的王善行了一礼：“王善叔！”

又按照王善家的介绍，冲着王小妹福了福，客气的招呼了声：“王家姑姑。”

王小妹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却最终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