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回意转间，林宁仓惶的一把将怀中女子推开，那腹中燥热也在瞬息被一股透骨寒意彻底浇灭了，他的眼中逐渐恢复神采，然再次看向地上女子时，不再是那般痛心惋惜，爱念思慕之色，而是冰冷到极点的锐利。

锋芒之中，已无半分留念。

如烟，的确是他无法忘却，却又几度思念牵挂之人，可那一段让他曾徘徊无数次都难分难解的儿女之情，反倒是他最不愿忆起，亦是最不愿坦白的一段情愫。

世间诸般事宜，大多缘情而起，又为情而灭。

林宁不想赴他人后尘，他一心求道，心无旁骛，便是天塌了又何曾让他内心忐忑过半分，然面对如烟时，面对这段情长时，他还是差点沦陷下去，若不是有着穷奇之前一句话点醒，只怕现在早已陷入泥潭，越是挣扎则陷得越深。

他暗暗心惊，心魔居然是如此可怕可憎之物。

可怕在于魔从心生，皆是从人的私欲出发，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然此魔物入侵无声无息，便是心若磐石之人，一旦被悄然卸下了那道防御，依旧沦陷。

而可憎则又在于，此魔物喜窥视他人内心极度私密之事，将那些个人最不愿想起，最不愿承担的陈年往事从你心肺中翻出来，里三层外三层的领悟个透彻，然后逐渐将你蚕食掉，这还不算，若最后不能自拔，成魔成妖，皆不是自己说了算，就算它让你立马跳下十八层地狱，你不仅不会反抗，甚至还会面带微笑，极其满足的跳下去。

这东西，无论对谁而言，皆耻辱之极！

“林宁，你到底怎么了？难道你真的一点都没喜欢过我？”那地上酷似如烟的女子，已是嘤嘤抽泣起来，其声调哀转，在配上那绝色天资，更添凄楚迷离之色，让原本已经清醒的林宁，又顿觉一股不适。

“是可忍孰不可忍。<>”背地里，林宁的手掌已是紧紧握成拳，他冷冷的瞟了她一眼，斩钉截铁的道：“你不是如烟，真正的如烟可是个敢恨敢爱，浴血不惧的女中豪杰，其女侠本色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岂是你这般妖魔幻化哭哭啼啼，柔弱无骨的娇弱女子，若是不然，我岂能因容貌就看上了她？妖魔。”

他怒喝一句，脚步往前一跺，大声道：“莫忘道心，莫念旧情，魔物，且散。”

声音刚落，那匍匐在地上的女子脸色忽地一白，随即一道霹雳从天划过，连人带景彻底撕扯成碎片，消散在眼前。

与此同时，林宁头顶一直飞舞等待已久的暗红色火焰，终于寻得一丝突破口，无人下令，便直直飞入他的天灵盖，化为无数火星，融入了身体之中。

火星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体内寒气尽数焚化，又过片刻，林宁感到一股极其清凉的感觉自丹田冲出，犹若开凿一弯清泉，先是溅起几颗水滴，随着越来越多的灵气贯入，虚气居然渐渐凝成一个实体。

他以神识瞧得，那东西晶莹剔透，光泽熠熠，好似一个偌大的水珠悬挂在丹田中间，水珠之内，灵气磅薄，外表平静之下，其内却是汹涌如浪涛，便是炼气十二重境界修炼出来的所有灵气加之，于此物，也不过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罢了。

简直是云泥之别。

灵气还在不断汇聚，然而此刻林宁却又有了新的发现，原本神识扩开不过百十米远，而随着水珠增大，那一直存在于识海之内，若隐若现的墙却消失了。

没了阻碍，元神像是挣脱了牢笼的鸟儿，一飞冲天，不可收拾，待了数年的虚无之境内，终于让林宁看到了另一番新的天地。

那些不可视物的灵气，在神识面前，居然渐渐现出形状，霎时漫天漫地皆是飘渺悠悠的淡淡白雾，而散乱在自己周身的灵石，他一扫之下，也能轻松之极看透其内构造，他这才明白原来灵石乃是无数复杂的灵脉孕育而成，每一块灵石，灵脉不一，繁复无解，品阶越高的灵石，灵脉自然越宽，越多。<>

当初验证灵石好坏，还需自己握手亲自感受一番，若不能亲手触之，也只能大抵猜上一猜了，可如今不一样，神识随修为水涨船高，辨别区区灵石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良久，林宁收回神识，沉沉吐了口气，双目微开，其内精光连连，气息比之以前更加内敛深沉，若欲要隐藏气息，无需刻意，不过一个简单的呼吸就能做到。

这番本事，以前便是拼死也达不到的。

“筑基期果然玄妙啊！”眼下，林宁刚行突破，心头自然按捺不住喜悦，久违冷俊的脸上终于是挂上了一丝真切笑意。

不知何时，穷奇早已站到了他的身后，若这要放在以前，林宁定然难以察觉，然如今神识大涨，还未等对方出声，就已知背后有人，他笑着转头，道：“师尊，此番若不是有你一番点提，只怕我已然陨落，在此多谢了。”

他倒真的给穷奇毕恭毕敬行了一礼，不管之前如何，穷奇这一次乃是真正的帮了他大忙，他虽不善言辞，穷奇亦无他如其他徒弟那样表示什么，可这礼还是得敬。

穷奇没有领情，反倒哼了一声，劈头就骂：“混小子，用了八年时间才突破到筑基期，你还真是废得可以啊，本尊等得不耐烦了，你若在不突破，就试试让师尊替你一二吧，还有，你一身污垢，臭不可闻，滚开些，本尊的徒儿可不是这般狼狈。”

林宁一愣，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身上确实是凝了一层黑漆漆的莫名物质，其味酸臭，便如久汗不洗，闻之欲呕，他无奈笑了笑，“师尊，此处无水，就算我想去除这身污垢，也是没办法的事。”

“少啰嗦。”穷奇瞪了他一眼，大手往天一挥，登时以林宁为中心，下起了一场暴雨，那雨来得及，瞬间将他彻底冲洗了一遍。

污垢去后，他整个人焕然一新，皮肤光洁如玉，比之某些女儿家也不遑多让了。<>

趁着林宁整理衣物间，穷奇笑骂：“混小子，不错嘛，居然一口气连升两阶，直抵筑基中期境界了，你小子果然古怪，不愧为本尊徒弟，哈哈哈……所谓我早就说，什么资质在你道根面前就是个屁啊！”

“唉。”林宁似乎想起什么，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一晃八年了，却是不知宗内如今究竟如何？”

正当他说着此话时，穷奇却皱眉偏头看向远方，半晌，头也不回的又走了。

林宁对他此举，早就习以为常，甚不在意，但半日后，穷奇声音响彻在他脑海中：“混小子，过来。”

“干啥？”

“破界外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