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布满血丝,手脚都在轻微颤抖。支撑她的就是副将对她的嘱托还有一千名将士的梦想与微笑。
她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吹角连营。大漠虽然环境恶劣,但军中也有许多的欢声笑语。不打仗的时候,她就带着大家打猎烤肉。大家坐在一起,她慵懒地倚在树上,听着众人说话。有人说段子,有人打趣她,她也不制止回应,琥珀色眼睛微微眯着出神。仔细想想,那大概就是她一生的美好了。
她现在想回去了,不想打了。打仗真累啊,她最好的几年都用在了打仗上,保卫一国百姓。她早就想好了,等到真正不打仗的时候,她就卸下铠甲,做个商人。仿佛从来不曾理会那些倥偬军务。可朝廷中奸臣,当真是看不得她好。
她睁开眼睛,眼中光芒一点一点聚集起来,似一只蓄战的豹子不过片刻,她却想了很多。压下心头的不安与疑惑,她像看一只猎物一样看他。
她准备好了。
她的一招一式,全部来自多年的杀敌经验。没有艺术性的花招,亦没有骇人的剑锋。快、狠、准,干脆利落,集中全力攻击敌人要害,招招致命。可尽管如此,她仍是不敌。她的体力已经透支,每次攻击都轻飘飘的没有力气。他却不还手,只是侧身闪躲她的攻击,反而为她挡了一些暗箭。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快要落泪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见到她,所有的反应完完全全出自本能,根本不经过大脑。他就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他摘下面具,露出大漠中少有的干净面容。双刀出鞘,直接将她的剑挑开。
你打不过我。你自己一个人,也逃不掉了。
一直在他身边的将领对她说,降,还是不降。
她笑了笑,眼中希望悉数褪去。摔倒在地,终于是看清了所有不想看清的的事实。她兀自咬咬牙,摘下头盔,拔出发中的簪子,准备自尽。
他一把打落她的发簪,反锁住她,注视良久。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自己一个人逃不掉,我带你逃。
她瞪大眼睛,耳边忽然传来马蹄声。他带她上马,而后绝尘而去。
妈的,这小子叛变了。还不快给老子追!
太突然,一切都太突然。然而这一刻她却好似早已预见。多年来她等待的就是这么一个人,就是这一刻。他驾着马,她伏在他的胸前,冰冷的铠甲咯得她骨头生疼。她却好像忽然放松了一样,像一只第一次看到太阳的飞鸟一样自在。这全身心的信赖她不曾给过任何人。其实他完全可以趁她不备之时杀掉她,只是她相信,她不会。
是的,他不会。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扭转他的命运。他确实起了杀心,但却下不去手。就好像一颗行星注定了要永恒地围绕恒星。这是早就确定好的事情,天生就应该这样。她在他的肩头睡着了,眉间又倦容,一张脸上大大小小创伤无数,并且布满血污。青丝因为没有簪子的固定而在空中飞扬,这样倒像一个女人了。棱角处仍透漏出大漠将军的威严。他小心地控制缰绳,反手抽箭,解决掉追兵。
太阳要下山了,气温马上就会降低。他知道附近有片森林,决定带她到那里安置。决定好之后,渐渐地轻松起来了。天边是醉人的边塞落暮,有孤雁飞过。他小心翼翼地收好她的发簪。
她醒来时,身边燃起暖烘烘的火堆。山洞里温暖干燥。她挣扎着做起来,身上到处都在疼。伤口处有医治过的痕迹。淡褐色的草药散发芳香气息。他就坐在山洞的阴影处,察觉到她的动静,眼中掠过一丝欢喜。却还是冷这声音说,你醒了。身体微微前倾,做好与她打架的准备。他就她生命是一回事,她领不领情又是一回事。两个国家正在交战之中,难保她不是为国为民的好将军,誓要杀尽天下异族人。
清朗的男声。她微微惊讶,他竟然会说汉语。
她张了张口,发现喉咙施压的,没有办法发出声音。他递过去一碗温热的水。
她犹豫着接着,却没有往嘴边送。
如果我想杀了你,万不会等到现在。
话音刚落,她将水一饮而尽。熬了那么多天,她终于喝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水。渴到不行时,她连马尿都喝过。
她将碗放下。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再说活。他却始终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如今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整个国家都丢弃她了,她的家人估计也不会为她的死感到一丝悲伤。她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最后却连一个归宿都找不到。她很累了,不想再继续走下去了,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或者没有意义。她眼帘低垂,眼睛是明亮的,好似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他看着她隐忍的模样,轻咳了一声,说,一切都是有人事先设计好的。
她却轻轻地笑了,说,我知道。顿了一顿,又说,从今天起,z朝的女将军已经死了。说着,拿起脚下尖锐的石头就往颈边抹去。他一惊,飞身打落石头,将她锢在怀里。
你在做什么?我不是已经将你救出来了吗!你将会生活得好好的!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你会活得好好的!你还这么年轻!你还有很多的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那种人??????我就你回来不是想看你死的!
你知道我想成为哪种人吗?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因为他在她眼中看不到一点希望了。
她说,我现在只想成为一个死人。什么都不用想,只是想睡觉。我真的累了。
那么我能不能成为你活下去的希望?!!
她顿了一顿,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在他的怀里,仿佛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