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洼沉寂的死水,仰面卧在街角的烂泥滩。泛泛着的血滴,为它涂抹上一层星辉斑斓。涟漪点点正荡漾着,是孑孓的流窜。暗红和绛紫在天光中晕染。一切都在由内向外地兀自迷乱。倘若有这样一种情况,不是盛开,即为腐败。
巍峨地矗立在星空中,周围是长满杂草的泥土堆,一片荒芜、凄凉。古堡上月光朦朦胧胧,盘恒着躲在角落里的蝙蝠时不时地低鸣着。每当这时,穿着一双黑色朋克高帮鞋的古堡管家德米西亚,总会垫着脚步,嘴里嘟嘟叨叨念着约翰福音,举止优雅地朝空中扔出大块大块滴血鲜血的肉。“好好享用吧,伙计们。”
古堡里,德古拉伯爵正抽搐着脸,遐逸地嗅着空气。他已经在爬满藤蔓植物的坟墓里昏睡了一整个白昼。
惨淡的月光透过厚重的黑色窗帘掠在德古拉那外黑内红的高龄斗篷上,他撇了撇嘴,露出上排两枚尖长的獠牙。吐出滚热鲜红的舌头,舔了舔眼角和鼻梁上残存的血迹。
100年还是200年或者更久了,他已经记不清了。在古堡漫长的救赎岁月早已消磨了他对时间的认知。
他双手缓缓触摸着自己满脸的络腮胡,神情逐渐融郁着悲伤。算起来真的好久了。
很久之前,他还是那个驰骋疆场的罗马尼亚公国特兰斯瓦尼亚伯爵德古拉王子,他还牵着爱人伊丽莎白的手在阳光下散步……
想这些干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事事不过是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德古拉微微晃了晃手中的骨戒,对自己刚刚的沉思显然有些懊恼。
“伯爵达人,蔷薇开了!”声音有些古怪刺耳。听着就像金属声,好像喉咙里塞满了图钉。
从黑暗的房间里飞出了一位骑着扫把的胖女巫。苍白的脸上,青筋似乎是无数条虫在脸上爬动。在微弱的月光照射下,只见她满脸是鲜血,正一滴一滴往下滴着。
“蔷薇开了?蔷薇开了!”德古拉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脸上流露出兴奋的眼神。“终于开了,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女巫缓缓从扫把上下来,仰面朝月,积聚全身的灵力,双手用力地比划着,从口中运出了水晶球。对着水晶球,用拉丁文念着咒语“啦啦呜”,水晶球的中央开始蠕动。
德古拉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悬在半空的水晶球,不断地散化、滚动、融合,逐渐影映出了画面。
一片荒芜的杂草堆里,朝阳方角,一朵蔷薇菡萏绽放。微微有风吹过,风中的蔷薇清冽的微笑,单纯的令人神往,细腻如丝的白色那么轻曼。
德古拉看的出神,棕红色的瞳孔微微散发出光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角,那清冽的微笑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是她!是她!
蔷薇上已经开出了花朵,花瓣上隐约有着丝丝露水,犹如水晶一般,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德古拉微微眨了眨双眸,双手控制不住地去触摸那散漫在空中的光芒。他能感受到散发出的温度,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么温暖,迷人,沁脾。
“伯爵大人,蔷薇已开,我是否开始召集族人祭司,迎接公主的灵魂。”女巫眼神空洞地望着伯爵,伯爵的眼中已沁出了泪光。
“希塔瓦,你养了米亚很久了吧。”伯爵并没有作答她,只是触目地望着依偎在女巫肩上那只笑起来像哭的猫。
米亚是希塔瓦养的一只沙漠猫。全身黑红相间的中毛看着都让人扎眼睛。没有耳朵,没有耳巴,要不是那双猫科动物特有的敏锐眼角,真想不到会是只猫。
“很久了,伯爵大人。米亚的名字还是公主大人大人赐予的。”希塔瓦温柔地抚摸着米亚的中毛,柔情地看着它。
“很久了……这些年真的是辛苦了它,是时候让它解脱了。”德古拉露出狭隘的笑容,面目狰狞。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充斥着希塔瓦。古堡里的一切都抖动起来,恶狠狠地缠绕在希塔瓦周围。米亚在一阵气流中,飞向了空中。
“奥,伯爵大人,您这是要干嘛?”希塔瓦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讶地失了神态,跪倒在了德古拉面前。
德古拉并不理会希塔瓦,用手紧紧地勒住米亚的脖颈,尖长的指甲已经嵌入动脉,鲜血缓慢低落。米亚发出了哀鸣,直愣愣地盯着希塔瓦,瞳孔里似乎藏着一把刀。
“伯爵大人!您杀了米亚,凯萨琳公主可就要……”希塔瓦在这惊魂未定的余波中,已经含糊地占卜出了德古拉的意图。可她不愿相信,德古拉会对凯萨琳公主的生死置而不顾,那可是她的女儿啊。
伯爵依旧没有停手,米亚的悲鸣已经显得有气无力了。
“她可是您的女儿啊!”女巫站立了起来,大声地向伯爵吼道。
“就算您毁灭了小公主的灵魂,让伊丽莎白公主复苏,公主知道后会原谅您吗?”
希塔瓦知道再说过多,都无法阻止德古拉。只有伊丽莎白公主,米亚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一听到伊丽莎白公主,就好像刺痛了德古拉内心深处的神经。德古拉松开了双手,解脱的米亚一咕噜逃窜而去,化作一团黑烟。一旁的希塔瓦舒了口气,随即骑着扫把朝着米亚的方向飞离。
正这时,也许是刚刚震动的缘故,炉壁旁的棺木发出了吱吱的声响。德古拉听的心烦,一挥手,棺盖应声落地。
里面躺着的正是凯萨琳公主,德古拉伯爵和伊丽莎白公主的女儿。
她完美的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一头蓝色的长卷发,像海藻一样飘逸下来,那张娃娃脸也是被海藻般的深蓝色长发遮住了一半,五官秀丽,大大的深蓝色眼睛古井无波。娇小玲珑的身材,披着深蓝色的披风。披风下,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边上的条纹是深蓝色的,袖子是典型的泡泡袖,柔软的小手上刻着马蹄形状的图案。下身穿着一双深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条纹长筒袜,再往下是一双深蓝色的长靴。
“都是我的罪恶啊!”德古拉深情地看着躺在棺木里的凯萨琳,美丽的面容下,她的皮肤正逐步地发褐。
自从伊丽莎白生下了凯萨琳,她的灵魂就破散湮灭。凯萨琳则完全是一副躯体,虽有气息,却无任何能力。就算是这副躯体,也需要每天用ab血型的公老鼠去维持。
德古拉知道这是他背弃上帝,与光明决裂的诅咒。
“伯爵大人。”德米西亚提着一个精致的鸟笼走了上来,鸟笼里装着米亚捕捉的老鼠。
德古拉挥了挥手,示意他放下就走,忙自己的事去吧。
看着鸟笼中的老鼠,德古拉转了转手中的骨戒。霎时,鲜血像水柱一般横跨在鸟笼和棺木之间。凯萨琳公主的身体漂浮在棺木上,深蓝色的秀发披了一地。鸟笼中的老鼠身体慢慢变瘪,只剩下一层皮囊。
已是暮色,月光也已悄悄散落到古堡外围。
凯萨琳公主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皮肤也恢复了正常。仿佛一瞬间,她的身上就再次散发出了那延续了几世纪的妖艳、美丽、高尚、永生。
虽有着无尽的魅力,德古拉却并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凯萨琳身上过多。挥了挥手,盖上了棺木。
似乎这一切不过只是个仪式,棺木里的虽是他的女儿,也就只是他的女儿吧了。他的心并不在此,只是伊丽莎白灵魂破散前那句“照看好我们的女儿!”成了他内心的羁绊。
暮月来了,月光已经散落不到古堡里了。一切都从沉寂中复苏了!华丽的烛台,摇曳的烛火,温暖的炉壁,银光闪闪的餐具里陆陆续续爬出了一些小精灵,它们已不再需要这些去庇护了。
它们都是暮行者,古堡里最低等的阶级。只有到了暮月才能出来晃悠,见不得一丝微弱的光亮。很久之前,它们也是世间平常的生物,不过是古堡边些普普通通的蚊子、蜘蛛、螳螂……只因接触到了德古拉残留在空气中的血气,便拥有了微弱的法力,成为了不死族的一员。
“不知伯爵今天会吸什么血。”烛曳下的蚊子小精灵煽动着翅膀低估道。
“唉,我都已经好久没有嗅到人血的气息了。”断了两条腿的蜈蚣抿了抿嘴回味着。
“是啊,自从公主大人不在后,伯爵大人就不曾再吸人血了。”
“我上次偷听管家和巫婆的谈话,伯爵禁吸人血好像是和谁欠下了契约。”
“奥,那我们以后可就没鼻福了!”
“就算没有人血,来点狼血也好啊,上次阿拉斯加的灰狼血真的让我欲罢不能啊!”
“奥,伙计们!我还是祈祷伯爵大人今晚还是不要吸血的好。我宁愿空着肚子,也不愿听伯爵大人那浓厚的呼噜声,每次震地我的小心脏都要爆炸了。”
“也不知伯爵大人这是怎么了,公主大人不在后,一吸完就就开始打呼噜。”
“奥,我仁慈的主啊!但愿伯爵大人今晚的呼噜声小点。”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