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坐在椅子上，笔尖轻轻在桌子上点，离开几个月回来桌上的东西都已经被清理干净，旁边放着的一些文件，她却也看不懂。

“不好意思，这些文件能帮我复印一份吗？虽然不该麻烦你，可我实在忙不过来了，毕竟，这活本来是两个人干的。”小陆是乔白杨刚招进来的秘书，长相平平，身材微胖，森林之前倒是没见过。

“不麻烦！”森林笑着接过文件，能做点事她倒是求之不得呢。

她打开文件重新看了一遍，统是最近重要的几路航线图，当然新规划的那批军火专用航班也霍然在列，还被重点做了标记。她一连翻了几页看过，始终有些不敢相信。

“大明星，这个是，下午开会乔老板要用到的，一并拜托你了。”小陆说着又抱来一大批文件，厚厚的一叠足足又半人高，“里面有些是乱了页码的，都需要重新整理一遍，你能搞定吗？”

她看着被压在最底下的那份海路航线图，哭着脸勉强答应，“没关系，我能搞定。”

小陆一听，立刻眉开眼笑道，“大明星真是厉害，我就知道你和外界传闻的不一样，那这些就都拜托你了！记得，一定要2点前全部整理出来。”

森林点了点头，看着半人高的材料，要全部弄完这些，恐怕今天中午饭都不必吃了。

但事情似乎比她想的还要糟糕，里面几十份文件，没有一份是不乱页码的，还有一些页码虽然没乱，但压根就不是一份文件里的，她挠了挠头，这是哪里请过来的秘书，资料整理的简直太糟糕了。

中饭的时间到了，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走光了，她重新翻出那份路线图复印了一份，虽然可能没最终确定，但是也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下午1点半的时候，资料才弄了一半，小陆迟迟不见回来，森林却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她拉住一人问了两句才知道，这小陆最近闹个人情绪，公司的事情不好好做，天天偷懒往外面跑，而且已经拜托过好些个同事做事，如今已经没人愿意搭理她了。

森林不由得心头暗暗叫苦，埋头继续整理起来。

乔白杨吃完饭从外面回来，看见她，目光有些复杂，和郝大仁说笑着进了办公室。

“这也太饿了！”她默默悼念两句，一抬头桌面上放了一盒核桃糕，小陆一脸抱歉站在她面前，“这些东西，是要谢谢你帮我弄完。”

森林有苦说不出，“我，还没有弄完。”

小陆脸色灰白看着她，大约还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慌张却是有些过头，因为酥软的核桃糕被她的急躁一下子碰到地上，她带着些委屈和抱怨瞅着她，“都要2点了，你可是答应我的？”

森林望着她，强忍着火气，“这些事本来是该你做的，你自己偷懒也不能全赖我呀？你上午倒是去哪里了？”

“你不愿意做就早点告诉我，我以为你个大明星到公司里来是为了什么，既然不是为了工作，那你是为了？”小陆口直心快，一瞬间大家的耳朵都竖地直直地。

森林瞠目结舌，余光扫过办公室，原来扮演好人并非那么容易。

“我当然是想好好工作，只是——”

“可是你根本没有尽力，以往2倍数量的文件，我半天就能搞定，你分明就是偷懒不是，亏我好心给你带糕点？”

她说着将剩下的两盒糕点全部打落在地上。

“小陆，文件弄好了没有？快点送进来。”乔白杨其实不愿意过来，但是他到底是相信自己女儿多一些，虽然乖张跋扈，但是说谎倒是不至于，想必中间还有什么误会。

但这次他还没走过来，就看到小陆大哭着蹲下身。

乔白杨急忙忙走了过来，看住森林，“这是怎么回事？”

森林瞠目结舌，刚要开口，小陆哭着抬起头，神色狼狈看着乔白杨，“老板，我早晨出去一下，就把文件整理的工作交给森林，可是就20来份文件，她从早晨到现在还没弄完，马上就要用了呀！”

森林冷冷瞧着她，这个秘书，还真是，倒打一耙！只是，乔白杨怎么会相信呢！他绝不会相信她的。

她带着些许嘲讽的神色，看在乔白杨的眼里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当初她进公司后一直积极勤奋，他也是有心栽培她，后来知道她是自己女儿，有心开除她，但是又不忍心，知道她成了大明星，仍旧选择留下来学习，他也是大加赞许，只是，如今，似乎凭着他的照顾已经变得更加蛮横了。

“森林她答应我帮我弄完。”小陆委屈看着他。

“那你呢，你把工作丢给我自己去干什么了？可以说说吗？”森林想起方才同事的话，明显是自己偷懒，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20来份文件，一上午竟然没有弄完？”乔白杨看着眼文件，又看向森林，“只是检查一下，并没有那么难吧？”

他说着将剩余的几份拿起来看了一遍，内容他都十分熟悉，看过去也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

“并没有，里面还有好些乱码的，而且——”

乔白杨轻轻打断她的话，将剩余的材料丢到小陆怀里，“赶紧理一理送进去吧！”

“乔老板。”森林叫住他，却不知要说些什么，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善变多疑。她坐到椅子上，笔尖在白纸上划出一道道划痕。

船行对面的点心店是附近远近闻名的，都是国外的新式茶点，因而里面长坐着不少的国外的客人，这几日赶上活动，还额外赠送奶茶，每到傍晚时分过来吃茶的人总是络绎不绝。但今日餐厅里来的一多半都是小姑娘，最忌叽叽喳喳谈论着什么，丝毫掩饰不住的兴奋都表露在脸上了。

乔伊四下里仔细看了一阵，仍旧没瞧出今日这餐厅与往日究竟有哪些个不同来。

“sisters，你们要来点什么？”国外人咬字很重，温柔的嗓音与往日很是不同了。

“你就是这里的招牌菜呀？”乔伊上下打量他一番，又对着宋宛眨了眨眼，脸上露出若有所以的笑意。

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么多女学生聚在这里，大约就是冲着他来的吧！

可是，这人似乎还只来得及学一两句中文，明显不太懂乔伊的意思，面上仍旧纠结着。

“招牌菜，是什么？我们这里，没有。”他苦着脸重复一句，尴尬摇了摇头。

“sheisjustjoking”宋宛说完点了两杯柠檬汁，视线不自觉又落在窗外。

“娘，你这招顶用吗？我和祖母都使劲浑身解数都没有凑效呢！”乔伊说着浅浅抿了一口果汁，午后的阳光打在她身上格外亮眼。

“你怀疑你娘？”宋宛摸了摸鼻子，微微挑了挑眉梢。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手掺和生意场上的事了，但她和乔伊一般同样有着对自己的迷之自信，仿佛只要努力，这世上就没有她们办不成的事。

乔伊不答，默默从包里掏出那本《傲慢与偏见》，她已经快要读到34，乔伊觉得自己过去的一生更像是轻率天真的丽迪亚，自以为是为爱情生出勇敢，实际上到最后演变为世俗利益的筹码。她很羡慕里面的伊丽莎白和达西，但或许她永远只能做夏洛蒂，保持着捎带凉薄的清醒。

教堂的钟声敲响，外面传来一阵阵急促的电铃声，喧闹仿佛也变成了蒸腾的水汽，一点点漂浮在城市的街道。

乔伊慢慢合上书本，看了一眼对面稍显不耐烦的母亲，再次望向窗外，刚到下班的时间，船行里陆陆续续走出来很多人，森林随着几个女同事最先出来，她手里提着红色的小包，格外小心谨慎忘了四面，抬脚上了路边的黄包车。

“这样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说是不是？”宋宛没话找话，讨厌一个人总是可以找出一万个理由。

乔伊抿嘴笑笑，真是难得看到她娘如此紧张爹爹了。

公司的人陆续从门口出来，夕阳在街角只剩个尾巴的时候，白秋展才从里面出来，乔白杨和郝大仁紧随其后，一直将他妥帖送上了车子，三人面色都稍显凝重，事情明显不如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八爷和章明走在后面，两人恍若无人一般，大声谈笑，看上去果然十分投契。

“娘，我有些担心爹。”

宋宛一听反倒笑了，“你担心他是对的，人越是年纪大，越是没脑子。”

乔伊：……

难道你不都是越长越大，还能变年轻不成。这么说他爹变得没脑子，似乎也是合乎情理的了。

很快，白秋展和八爷一同坐上车子，消失在了街头。

“娘，她来了！”乔伊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自外面走进来一个女孩，人不可貌相说的大约就是她了，想来倒是要感谢龙云长的推荐了。

“乔太太，乔小姐，今天事情比较多，晚了些。”

乔伊早就点好了她最爱的葡萄柚，还有一盘桂花糕，“我们也没闲着，没关系。”

“今日的事情也很顺利。”小陆喝了两口水，将白日里的情形仔细讲了一遍，一切却是如她们所料想的一般。

乔伊看着她娘欣喜的神色，虽然那日乔白杨漏洞百出演了场戏后，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之前的风平浪静，但乔伊却能感觉到她娘并没有完全相信。一个明白人大多数时候选择糊涂都是不得已罢了，她如今如此着急想要将森林从公司赶出去了，就已经泄露了内心的不安，可是这不安，乔伊低着头叹了口气，终究不能彻底消弭。

“这次的事情关系很大，若是稍有差池，不止乔家，整个公司都会受到牵连，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森林如今之所以留在公司，可能也是因为公司航线规划的事，但这绝不能被泄露出去。包括我父亲，你都需要保密。”

小陆郑重点了点头，看着乔伊，“大小姐已经和我说过一回，我自是明白的。”

她说完从口袋里取出几团废纸，废纸被揉成很小的一团。

“这个是？”宋宛有些吃惊接过去，一点点延展开，“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是从线路看，她对船行的一切都很是了解了。”

乔伊淡淡点了点头，了解是自然的，毕竟她在这上面倾注了多少年的心血，旁人不知，她却十分了解。

“乔乔，这件事情我不想有风险。”宋宛有些担心望着女儿，事情远比她想像的更加复杂。

“娘改变主意了，不打算趁这个机会赶走森林？这样一石二鸟的计划，可并不会一直都有。”她说着有些难过望着母亲，因为在宋宛的眼里，她读到了更深的不安。

“这件事，我一定会尽力完成，太太尽管放心。”许是小陆的安抚起到了作用，宋宛又恢复了些信心，“这件事，无论成败，我希望你都能绝对保密。”

小陆又郑重点了点头，面上无一丝不耐。

乔伊走时对上tony的目光，和东方人不同的是，他那一双海蓝色的大眼睛，里面仿佛凝聚了大海星辰，很有智慧的一双眼睛，对着她溢开了大大的笑容。

快要过新年了，街道上到处已经张灯结彩，绕过前面的一处打棉花的小作坊，前面就是城隍庙，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十分的热闹，如今年下，更是人来人往。

小皮球已经可以自己下地走路了，小小年纪，脾气却是拗得很，想走路的时候绝对不要抱，头一回逛街，左看看右看看倒是十分欣喜。只是苦了乔伊，总是要尽力避免着他撞到别人，没一会儿就折腾出了一身汗。

“小姐，不如我来牵着小少爷？”芸香忍不住开口。

乔伊感到手上紧了紧，无奈叹了口气，拉着他进了城隍庙，这里人相对少些，好歹能喘口气了。

乔伊坐在廊下的红色栏杆上，将乔笙抱坐在对面，嘴里不忘一句句训斥，“你可真能够折腾人！这么小就这么闹腾，长大了指不定怎么调皮呢！”

小皮球似懂非懂，只是一脸欢喜地笑。

“小姐，你就别说小少爷了。你看他多可爱呀！”芸香半蹲着身子凑到他跟前，“是不是呀？多可爱。”

乔伊哼了一声，擦了擦额头的汗，听到门口的冰糖葫芦，忙催促着她，“去买两串回来，他都要流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