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皱着眉头,趔趄退了两步,看着贾平远带出几分祈求。
“她都承认了,我们且先去看看。”贾平远说着领着众人一并到了胡玉成办公室,办公室上了锁,但是被贾平远一脚踹了开。
“你说他藏了图纸,可知道放在何处?”
“知道。”小景答应一声,上前将抽屉打开,里面厚厚一叠文件被她抱了出来,她数到第十三个夹子的时候,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张图纸,“就是这张。”
乔伊脸色灰败靠在墙上,她不用看就知道这必定就是那份出事的图纸了。
森林站在人群中间,脸上带出几分不耐的疲惫。
“果然就是那份图纸。”乔白杨盖棺定论,将图纸递到贾平远手中,“真的就是那份图纸,你说说这下怎么处理?”
贾平远接过来,似有若无瞟了一眼,“我们不如等着胡经理过来讲讲?”
大家一时就守在这办公室里,静静等着最后一人过来。
时钟敲过9点,几人中间除了乔伊都还饿着肚子到现在,贾平远拉着她到一边,“二爷去那边了?”
乔伊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定定看住他。
贾平远深深叹了口气,躲过女孩晶亮的眼睛,“既然他都没法子,我又能如何?”
乔伊脑袋一转,突然就明白过来这人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心神俱惊,彻底讲不出话来。难怪她觉得那里有些古怪,原来是——
她正想着,胡玉成已经到了。
男子一身亮红色毛球大衣,和往日阴沉的装扮大不相同,头顶上一顶白色毛线帽,胡子似乎特地刮过,格外突出了深邃的五官。
“胡经理到了。”森林轻轻念了一声,从门口让出一条路来。
乔伊虽然她总就想将他赶出公司,可是却从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何况,这次的事情闹到这个境地,最多不过赔偿上损失,也实在太便宜他了。
“表哥。”这大约是他这些年来头一次这么叫乔白杨,嘴角带出一抹苦笑,大拉拉坐到自己的位上。
乔白杨哼了口气,站到窗边点了烟嘴。
“我们在你的抽屉里面找到了航线的图纸,你认不认?”郝大仁将图纸拍到他面前的桌上。
胡玉成无所畏惧般点点头,慢吞吞地点了根烟,打火机的光芒时明时暗,映衬这一张干瘦的老脸。
“这个你有什么可说的?”郝大仁又重复质问了一句。
胡玉成摊了摊手,重重吸了口烟,他一辈子为人作嫁衣裳,到最后仍是落魄下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乔白杨一个猛地转身过来,胡玉成手里的烟蒂掉在地上也被他一脚彻底踩熄,他右手按住胡玉成的肩膀,左手抄起桌面的台灯一把砸了下去,刺啦一声电线扯断的声响,办公室里已经火花四溅,头顶一束灯光闪了几闪后,彻底灭了。
贾平远和郝大仁一左一右拉住了他,三人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乔伊被众人推攘着往后退了两步,心中凄凉更甚,家族的衰落仿佛就是从明到暗,从万人追捧到树倒猢狲散。
台灯最后一丝的光芒和着烟头的光一闪一灭,再一闪一灭,最后彻底熄了。
“这些年我带你不薄吧!没想成你就是这样忘恩负义的,嗯?”乔白杨松开手,因为胡玉成已经一滩烂泥一般倒在了地上。
“待我不薄?呵!这些年我被你当狗一样使唤,你看重我?你敢拍着自己良心说说,前些年我为船行做了多少事,最后你却是如何对我的?”胡玉成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越说越生气,赤红的眼睛怒睁着,额头留下一串鲜红的血。
“你打也打过了,这些可解恨了?”他说完拢了拢衣衫,整个人在椅子上缩成一小团,他已经不再是二三十岁的年纪,这样的夜里很是怕冷。
“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我恨你,我恨你愚钝蠢,却能够拥有一切!你根本不配拥有船行,这些年乔家的基业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若是我必定不会如此,就因为你姓乔,不是吗?”
乔白杨面色灰败,一拳砸在桌面上,手上鲜血直流。
“爹!”乔伊上前两步,轻轻抬起他的手,又取出手帕轻轻包好,“他既是这样的人,说的话你又何必在意!”
乔白杨抿唇不语,只淡淡望着窗外。
“你这个叛徒,我这就将你送监狱里去。”郝大仁说着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条粗麻绳,三两下将他捆住。
“好啊,好啊!”胡玉成哈哈大笑了几声,定定望着乔白杨又道,“你还不知道吧?”
乔白杨生气看着他,不明所以。
“这次的货运他就是个障眼法,你送我去监狱有什么用?”他说完看着乔白杨的神色,又哈哈大笑起来,面上带着十分的嘲弄。
“什么?”乔白杨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半晌慢慢送了开,回头看着贾平远,“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贾平远摸了摸额头,这可不是他的注意,不过是为了万无一失罢了。
“真正运军火的那艘船已经到了南边,出事的是另一艘——”贾平远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到底没了声音。
“你知道?”他转而看着郝大仁,眼里更多是痛苦。
郝大仁摇摇头,“只是有些猜测,但是并不知道。”
“爹,这样不是刚好,船行也不必有什么大的损失。”乔伊拉住他的手掌,鲜血染红了她的手掌心。
乔白杨深深看了她一眼,狼狈后退了两步,轻轻拉开房门,“余下的事情,你们看着处理就是。”
办公室里胡玉成仍旧没心没肺大笑着,知道那个仓皇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乔伊一脚踢上去,举起台灯砸在他右腿上,十分的力气砸上去,豁然听到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透亮。
胡玉成大口穿着粗气,看着她颤巍巍举起个大拇指,“你好,比你爹好,你爹做了一辈子缩头乌龟,却没想到还有个这么血性的闺女,他也不亏了。”
“你这个疯子!”乔伊大骂一声,又要上脚,却被郝大仁拉住,“别打了,可以了。”
森林冷冷站在一边,至此未发一言。
“既然此事与森小姐无关,你就先回去休息?”贾平远看着门口的女子,清冷地脸颊上波澜不惊,双手抱拳好似看戏一般。
森林轻轻点头,又看了乔伊一眼,“乔伊,我先走了。”
乔伊没回声,依旧低垂着脑袋,这一刻,她甚至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狠毒无情到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步。
角落里一阵呜咽声传来,众人这时候仿佛才想起角落里还有个女人,齐刷刷看了过去,小景因为悲伤脸上一片湿润。
“你这是哭什么?”郝大仁叹了口气,还是将她扶了起来。
“我,我,我没哭什么。”小景说着,眼泪反而越流越凶了。
乔伊就要上前,又被贾平远拉住,这时候无论他们如何关怀都已经无用了,他们之间的斗争已经间接导致了这女的悲剧,虽是无心,却还是酿成痛果。
乔伊回看着他,面色荒凉,轻轻靠在他肩上,她记得这人早年就离婚,膝下唯有一个7、8岁的孩子相依为命,只是,她恐怕还不知道这孩子已经——?
“你回去吧!这件事我不追究你的责任。”贾平远话音刚落,女子几乎是飞奔着出了办公室。
郝大仁长长叹了口气,看着二人想问什么,终究又没再问了。
“乔小姐,这一局恐怕你还是输了。”胡玉成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贾平远一拳过去打在他脸上,“你这样的人,以为我没有法子治你,你恐怕还不知道,你认罪的那批货是林家的,林家的货你还有印象?”
胡玉成白着脸看着他,这批货难道有什么猫腻?可是将军明明说过里面不过是寻常谷物,不值几分钱。
“林家又如何,不过都是寻常谷物罢了!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哦?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如此有钱!”
“可别只顾着说大话!这批可不是寻常谷物,当时船行与林家可是签订了合约,第一批货若是出事就是10倍加偿,这事你听过没?”郝大仁冷冷看着他。
胡玉成一愣,显然并不知道,他出发前已经将钱全部给太太带走,只在家中留了不到五千块钱,哆嗦着嘴唇又问,“谷物能有多贵?至多不过一千?”
贾平远笑笑,伸手比出十个手指,“这可都是东北那边黑土地上的大米,一千的十倍是多少,你认为呢?”
乔伊不想知道他是如何筹到钱,她默默出了船行,夜凉如水,她的心也是如此,那个女人见到自己的儿子又该是怎样悲痛。
这一局她彻底输了,不仅是父亲的信任,还有一条人命。
路中央一辆车停在路口,喇叭声不断响起,乔伊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白秋展他为什么不能劝阻下自己呢?如果不是她执意抓到森林的把柄,想必也不会如此了。
她想着心痛起来,步子没停,顺着街道往前,车子也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
三条街的距离足足有三里路,可是今天似乎也格外地快,远处就是大路到了尽头,往前是泥泞的小路通向郊区。
白秋展下车拉住她冰凉的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都过去了。”
乔伊压抑着的心绪彻底崩塌开,怎么会过去?明明才刚刚发生,至少还要很久,更久一些才能过去!
“二爷,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她双手用力捶打着他,满腔怒火不知该如何发泄出来。
白秋展任由她发泄完了,迟迟没有开口。
“你也觉得我笨是不是?”她累地垂下了双手。
“这并不是聪明愚笨的事,有些手段你做不出来,我也做不出来,但有些人可以,这些手段最是肮脏,却十分有效,这并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事,你明白吗?”
乔伊咬了咬下唇,可这也太叫人难过了呀!
她用力抱了抱他,他的怀抱如此温暖,令她安心,“若是能提前知道就好了?”
“怎么可能提起知道,你就是知道也还会有其他的意外情况发生,所以,别哭了,振作起来!”
乔伊抹了抹眼泪,胸口被咯地难受极了,她从怀里取出一把鼻烟壶,又看了两眼随口道,“这个东西你见过没有?”
白秋展接过来仔细看了两眼,摇了摇头,“这个是哪里来的?”
“是胡玉成哪里抢来的,我,”她顿了顿又道,“我在林大哥那里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关系。”
“你的项链还回去没有?”白秋展又看了鼻烟壶两眼,总觉得有些莫名得熟悉。
乔伊咦了一声,又感叹道,“我这么忙,怎么有空去理会那个东西,再说我已经很久不曾见他了,他还在上海?”
“不在。”白秋展笑着答道,“但我觉得,你就是舍不得还回去?”
“是有点吧!”
“哦?”
“看上去挺值钱的。”乔伊说着弯弯嘴角,抬眼看着他道,“你带我去看看她吧!”
白秋展果断摇摇头。
“去吧!”
“去也无用!”白秋展淡淡道。
“那至少远远看一眼,毕竟是我连累了她。”
“和你无关,只怪他们太心狠手辣。”他说着拉着她上了车,这时候已经快到午夜,一阵阵冷气好似从地底散发出来一半,带着刺骨的凉意。
两人坐到车上,静静看着马路尽头,这时候街头静寂地可怕,白日里人来人往这时候却都归于静寂,一点声响也没了。
乔伊靠在他身上,眼泪犹是润湿一片。
“去吧!”乔伊小声祈求。
车子开得很急,一会儿就到了郊区的一处住宅区,傍晚时不过才来,这时候再来心情又全然不一样了,夜里不好打到车,他们下车的功夫,景姐也刚出现在街角。
乔伊拉住白秋展,她还没办法想像女子待会儿会是怎样一种绝望的心情,会伤心落泪,会悲痛欲绝,还是更坏一些。
白秋展拢着她的身子,她其实十分胆小了,可是却总是要面对着些子事情,“都这样子了,还是别看了!”
乔伊红着眼看着他,“不看也不代表没发生过,我们上去吧!”
白秋展叹了口气扶着她上了楼梯,刚拐过,二楼就听到里面一声东西碎裂的声响,紧接着就是女子的一声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