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云家未来家主云飞扬连续打了个喷嚏,捂紧了衣服,自觉又不像伤风感冒的样子。
“扬儿那么晚了还没睡呢,在读账本呢。”云家老夫人云舒氏杵着拐杖走过来道:“扬儿是不是衣服穿少了?快点加件衣服去,小心明儿个起不来。”
自从云飞扬上次去西北大营在晋王谢博宇那里大闹了一场,被贾世充不阴不阳地警告了一番,云飞扬对梅栎清的心思就淡了。
当他回京城的路上仔细琢磨,基本上都如贾世充所说,他处处不如晋王谢博宇,他有何立场质问谢博宇关于梅栎清的事情呢?
他再回过头来看自己平常的所作所为,没有一点儿未来云家家主担当的模样,以后再碰到心仪的女子,是不是心爱的女子也要这样被抢去?
抑或是无谓地依靠自己的祖母,等祖母仙逝以后,诺大的云家家业都被抢了去?他到最后什么都没落到?
云飞扬心中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等他回到京城来的时候就一头扎进了账房,把云家过去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账目都拿出来一一细读。
云飞扬那股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劲儿,看得连云家现任家主、云家老夫人云舒氏都不敢相信眼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读账本的劲儿是自家亲孙子,看得云家老夫人啧啧称奇。
“祖母您来了。”云飞扬把手中的账本放下,亲自走过来搀扶云老夫人。
云飞扬不像之前或大剌剌地对云老夫人视而不见,抑或是冲上去抱着云老夫人的胳膊撒娇、要几个大钱来花花,这副知礼知数的模样让云老夫人十分满意。
“这不是看你屋子里面的灯还亮着吗?祖母就过来瞧瞧。”云老夫人挥一挥手,让身旁的婢女把羹汤端来:“你不能一味地苦心思,还是要多吃一些补一补,账本才看得进去呢。”
“是,祖母。”云飞扬把羹汤端过来轻轻放在桌子上,他也不像以前那样对云老夫人的关心十分厌烦,反而是客客气气地应下:
“祖母您也是,让孙儿添衣服,自己个儿穿的不也薄了?孙儿让婢子给您拿件衣服来…”
“不用不用,祖母披着这件坎肩就够了,再多就热乎了,晚上回去不好睡觉。”云老夫人发自内心地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孙子:
“今儿个看账本就看到这里吧,要把账本里面的东西融会贯通,可不是一日的功夫。”
“孙儿明白。”云飞扬对云老夫人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孙儿之前落了那么多东西,不是一会儿能全部弄明白的。可不去看账本,就一日弄不明白。”
“我的好孙儿能早几年明白这些道理,祖母就能多享几年清福了。”云老夫人呵呵笑了起来,让身旁的下人都退下:“祖母今儿个晚上来,是想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云老夫人从一个小兜兜里慢慢掏出几枚印章,摆在云飞扬面前:“这些东西,迟早要交给你,晚交不如早交…”
“这可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云飞扬推脱着曾经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孙儿看了账本才明白自己差的东西有多少,没有祖母撑着这份家业,云家早就垮了。祖母是看到孙儿努力,就想对云家撒手不管了吗?”
看见云飞扬脱胎换骨的变化,云老夫人笑得泪水盈睫。
如果云飞扬看见云家家主的印信立马就收下的话,她反而不会把云家的这些东西交给云飞扬。
而云飞扬按她最满意的方式来应对,云家老夫人这时候心里面才有底:“祖母怎么不会管扬儿,祖母年纪大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
这些东西早交给你,祖母早放心,不会想着闭眼蹬腿的那一天有没有把这些东西交到你手上…”
“祖母…”
“让祖母把话说完。”云老夫人拿帕子抹了抹眼泪:“你祖父早逝,你父亲母亲去的早,你双亲只留下你这么一个独苗苗,祖母迫不得已才把云家这份家业撑起来。
祖母撑了那么多年了,祖母早就累了,私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拿‘牝鸡司晨’骂你祖母。
祖母惶恐,从来没想到这么文绉绉的词儿会用在祖母这样一个小小的商贾之女身上,这也算给祖母增光添彩了!
那些人背后嚼舌头根子的事儿小,你自小不喜文、不喜武,也不对咱们商贾之事感兴趣,着实让祖母急在心里。
这人一急,就喜欢上手教训人,这么多年扬儿你也吃了不少祖母的苦头了吧?”
“祖母…孙儿从来没有怨过祖母,孙儿那时候不懂事儿,让您老人家操心了。”云飞扬哽咽地说道,
云飞扬抱着云家老夫人呜呜地哭起来,想起以前街坊四邻的小孩儿骂他“没爹教,没娘养”,他一时气不过就抓着那些小孩儿朝脸揍,事后还得被自家祖母训斥,心里面委屈极了又没办法说,仗着自己生活无忧就不思进取气祖母。
回过头来想,他干的都不是人事儿!
“祖母知道扬儿心里面委屈没地方说,祖母从来没怪过你…”云老夫人抚摸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孙儿感慨万千:“要怪就怪这命,怪命让你没爹没娘…”
“孙儿现在不怪了。”云飞扬说着说着,鼻头红通通的:“孙儿不怪命,命把那么好的祖母带到孙儿身边,抚养孙儿长大,不嫌孙儿不懂事…”
“这就对了,人啊,千怨万怨不能怨命,命给你的得好好受着,等千锤百炼以后,你在人世间也成材了,临了临了的时候不会觉得这一生白活过。”
云老夫人也给云飞扬擦了眼泪:“祖母也知道你在西北大营遇到的事儿,晋王爷他那么做,自有他的打算,咱们不能强求人家晋王爷。
这一趟咱们云家不是没有收获的,你经过这么一遭成长了那么多,这比孙儿给祖母挣来金山银山还要让祖母开心和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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