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温泉的那一刻,殷寻忍不住痛呼出声。
先前打算用来扩张经脉的热度,此刻却成了加重伤势和毒素扩散的催命符。
小腿上的鲜血汩汩的往外冒,残留的毒液甚至开始腐蚀起伤口周围完好的皮肉。殷寻的脸色迅速的苍白下来,嘴唇也变得乌青难看。
她无暇顾及其他,只迅速藏好包裹,脱掉衣服,忍着剧痛盘腿坐下。
殷寻将整个身体浸入泉水,仅露出一个用于呼吸的脑袋。她抬手往嘴里塞了几颗吊命的丹药,接着便屏息凝神,开始捕捉灵力光点,进行期待已久的引气入体。
然而即便殷寻意志坚定,剧痛之下,依然很难集中注意力。
因为自然界原生的冰、雷灵气并不常见,而且二者属性极端,直接吸收通常于身体有损。所以在沧海大陆,即便是身负冰雷灵根之人,最初引气时也是先吸收较为温和的水火灵力。待经脉和体质淬炼得强悍一些,再将其压缩提炼为冰雷灵息。
直到正式筑基,丹田成型之后,单一变异灵根的修士才开始寻找天然的冰雷之源,直接吸收其灵力进行修炼。所以其实变异灵根对于普通单灵根的优势,一般要筑基之后才会真正显现。
如今的殷寻能感受到那些红蓝二色的灵息在自己身体外跃跃欲试,可无法沉静的心神又总会将它们一次次推开。
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殷寻咬了咬牙,正准备通过封闭痛觉,舍弃部分经脉的方法来排除干扰、引气入体。可就在此时,她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面部肌肉有些不听使唤。
原来桑延一方才设置的陷阱,其附带的毒素竟具有麻痹和僵直的作用。若究其目的,想来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住她,以逼问出操纵狄洛的灵谱。
殷寻捏紧了拳头,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沉吟一瞬,接着便果断挺直脊背,五指掐诀,掌心向上,摆出了一个最利于灵气吸收的姿势。
殷寻咬紧牙关,开始故意调动内息,使那令人麻痹的毒素迅速扩散到全身――桑延一肯定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蛊毒,这次却成了一个小贼缓解痛苦的麻药。
直到全身僵直,肉体完全失去控制,殷寻才终于迎来了精神上的短暂平静。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立刻放空思绪,渐渐沉入了那天人合一的玄妙境界。
上辈子殷寻引气的过程急切而匆忙,既没有事先疏导经脉,也没有强忍疼痛反复淬炼的意识。所以虽然因为体质原因,她最终排除大量杂质,容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于修炼上的实际进展,却仍旧不如那些经过专门指导的天之骄子。
而这一世有了亲身经历和丰富的理论基础,殷寻心中的底气自然就足了许多。
她放松身体,尽量将各处的经脉孔道打开,并且试着运用加强的神识,将那些漂浮的灵气光点慢慢往身体里赶。
很快,殷寻便感到一股清凉的灵息从头顶的百会穴缓缓涌入。刚开始如同涓涓细流,逐渐浸润到身体各处,四肢的麻痹和僵直都随之得到了缓解。
她精神一振,着意引导着那股灵气将体内的毒素往小腿的伤口处逼去。
随着毒血的排出,身体的不适也在迅速消退,然而还没等她松一口气,那股原本平缓的灵息突然变得格外汹涌。
从百会穴开始,神庭、太阳、耳门、睛明依次洞开,整个躯体仿佛贯通了无数气眼。四周的灵息犹如开闸的洪水,争先恐后地冲入经脉,几乎要将殷寻撑得爆裂开来。
怎么会这样?
殷寻皱紧眉头,心中暗暗叫苦。
莫非是自己疏通过度,进而引发了反噬?
上辈子在试脉会上测出水火灵根,羲和派长老考虑到她身为女子又年幼体弱,恐怕难以忍受经脉中灵气冲撞的痛苦。所以建议其从引气时就封闭一脉,只吸收属性温和的水灵力。
故而殷寻当年修炼时总是一心二用,身体经脉也不能完全打开。在两种灵息进入身体之后,还要分出心神,将火属性灵气排出体外。
所以实际上,她整个身体与外界灵气的沟通始终是不充分的。若不是因为其拥有特殊的体质,本身对灵力的亲和度极高,殷寻上辈子的修炼速度还会慢上数倍不止。
身体的各个穴位,正对应着经脉与外界的各处交点。常人只有一副经脉,就好像在穴位处开了一个吸收灵气的小口。而如果有两副经脉,开口的数量就多了一倍。
现在,殷寻知晓了自己真实的资质,神识又因为重生得到了加强,引气入体时再无顾忌。
所以她此时摄入的灵息,实际上速度和数量都是常人的两倍。再加上平日对于经脉的疏导,灵息灌入后畅通无阻,便迅速的充溢在体内。若不及时淬炼消耗,甚至会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殷寻虽然一时想不清其中的玄机,但也知道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好事。
她咬紧牙关,强忍住身体撕裂的痛苦,开始不停地引导灵息在身体里循环回转。让那些涌入气海的磅礴灵力不断的压缩、冲击着自己的肉体。
这种情况不知持续了多久,除了体外排出的层层污垢,殷寻发现,自己身体各处的皮肤都开始皱缩起来,甚至逐渐干硬结痂,形成了一个厚厚的肉质外壳。
而此时,那些狂躁的灵力也终于沉静下来,化作一股股涌动的清凉,不停的冲刷着其身体与硬壳的交界处,将那些皮肉寸寸撕裂,又寸寸修复。
舒缓与阵痛此起彼伏,就好像重新经历了凡俗可怕的生产过程。相比之下,前世皮肤的老化脱落便像是小孩儿把戏般不值一提了。
在这种大起大落,轮番刺激之下,殷寻即便有再强悍的神经,也感觉到无比的劳累和疲乏。
待那些阵痛逐渐减缓之后,她靠着那稍有弧度的光滑池壁,浸泡于微微荡漾的暖水之中,竟然不由自主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