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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芷方才回到屋子，但也只是将小鸽子哄睡，便再次来到酒坊。

林芷怎么能睡得着呢？

天变异象或许只是这个奇异的时空，每隔数年所惯有的现象。

但是泉府今日送酒，却更像是个令人不解的谜。

林芷有些懊恼，如果方才她再能跟着那辆马车走远一点，或许就能发现点什么。

“芷儿？”豆掌柜见林芷怔在那里，便又唤道，“怎么还不睡？”

他看得出林芷有心事，而这心事，多半与那泉府有关。

想到这里，豆掌柜眉头微皱，他是该走了，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去打探，去处理。

但林芷这个样子，实在不能令豆掌柜放心。

“掌柜的，你叫我？”林芷仿佛才听到豆掌柜在和她说话，她走了过来，“吴叔，你也没睡？”

豆掌柜对林芷的情意，老吴是心知肚明。

难得这二人有独处之时，老吴忙找了借口，朝后院溜了。

豆掌柜本欲离开酒坊，但他与林芷多日未见，自是有些话想说。于是，他看着老吴关上了后门，酒坊内只剩他与林芷，豆掌柜对林芷说道：“坐吧。”

林芷迟疑着坐下，自从她明白了豆掌柜对她的心意之后，每次与豆掌柜独处，都多少有些不自然。

“掌柜的，你有话和我说？”林芷坐在豆掌柜对面，但豆掌柜只是那样凝视着她，这让林芷觉得十分别扭，她只能先开口问道。

豆掌柜嗯了一声，却还是没说什么。

若在往日，杏花林附近或许还有些路过的行人，可今日别说是行人，就是猫狗之声都不曾听见。

而后院更是安静的出奇。不知阿旺他们是真睡了，还是躲在后门外偷听。

林芷如坐针毡，平日里豆掌柜的前来，两人就算有所交集，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谈得亦都是酒窖之事。

而像这般深夜对坐，这在林芷看来，是难以想象的。

然而，豆掌柜却只是这样望着她，似乎有话又说，又像是没有。

“好困……”林芷揉了揉眼睛，抱歉的对豆掌柜笑了笑：“掌柜的，我有点累了。”

她猜测豆掌柜应是没有什么急事要和自己说，否则，哪用得着在这里枯坐许久，却一言不发。

“累了就去睡吧。”终于，豆掌柜开口了，却是这么一句。

林芷怔了怔，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豆掌柜，“那，那我就去睡了？”

豆掌柜点了点头，他在灯下含笑望着林芷。

“我，这就回后院了？”林芷站起身，她向豆掌柜说道。

“芷儿，”豆掌柜许是今日疲累，刚一开口，他的声音便有些喑哑，“以后还是梳长辫吧。”

他没缘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段时日，林芷为了方便上工，早已将一头乌发如男子般在头顶结了发髻，她乍听到豆掌柜这么说，虽是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答应道：“好。”

豆掌柜站起身，他看着林芷，又是笑了，“傻姑娘。”

林芷没有笑，她希望是自己多虑。每个人都与往日有些不同，而这种改变，林芷却不知是好是坏。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时，豆掌柜又是笑着摇了摇头，他真的该走了，他在外面所做的事儿越多，杏花林就越能成为林芷永远的“家”。

眼看着豆掌柜的身影消失在屋外浓浓的夜色中。

林芷立在风中，许久。

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挫败感，似乎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豆掌柜，引泉，甚至杏花林的伙计们，在这风云变幻之下，总能活出自己的样子。

而她林芷呢？

直到今日，除了运气还算不错，所遇贵人颇多，她还剩下些什么？

林芷不是个轻易言弃之人，但这段时日，她在乎人都逐渐离她而去。而这带着寒意的春夜，却是最容易让人意兴阑珊。

何时才会天明……

林芷怀念着阳光明媚的日子。她没了睡意，回了酒坊，从柜上找来壶酒，坐在平日里常坐的老地方，试着一醉解千愁。

然而，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就连这酒入喉头，都得不到半点安慰人心的力量。

当真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滴答，滴答，滴答……

只有这样静谧的夜，才能听到花明如送给林芷的怀表声，犹如心跳，在昼与夜的交替中，传递着林芷对花明如的思念。

“花明如……”林芷轻声念道。

她已经许久未见花明如了，就连城西的清风阁，林芷亦是去问过，然而，那里的人只告诉她花明如无恙，却不告诉她，花明如的归期。

“花明如，”林芷自言自语道，“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老了。”

人常说天长地久，白首偕老，然而，这天地换了颜色，我却依旧等不到你的消息。

“谁说等不到？”花明如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这酒的劲儿果然够大，还没喝，就醉了。

林芷摇头苦笑，她只有在这样的夜，在这无人之时，才敢放肆的去想念花明如。

花家班那个名扬四海的“花爷”离奇消失，当日这消息传出时，在沙镇人的口中，不啻于阴阳两城的改天换日。

“花明如”这三字，早已成了无数少女魂萦梦牵的名字。

据说，那些少女们对于花明如的失踪，生出各种旖旎的幻想，她们说，花明如这等风神高迈，容仪俊爽之人绝非凡尘中人。

他是天上星。

这样的猜测不胫而走，乍听之下荒诞，但日子久了，传得人多了。就连林芷听了此话，偶尔也会有瞬间的恍惚

花明如，难道他真如那些少女所说，是天上的星子落入凡间，只为了让人瞻仰他绝世的风姿，之后再悄然隐没？

林芷被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逗笑了，她斟了酒，向着空中虚虚一举：“花明如，我敬你。”

“好。”这空寂的酒坊里，再次响起花明如的声音。

“谁！”林芷的酒盅脱手而出，她的声音在这夜里听上去甚至有了几分凄厉。

“丫头。”

酒盅向着地上坠落的瞬间，被一只修长的手接住了。

而那琥珀色的酒，竟然在酒盅里平静无波的没有洒出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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