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愣了,“姑娘您是?”
“你在等二丫?”林芷听见方才那包子铺的客人似乎称老李的女儿为“二丫”。
“姑娘你认识我家二丫!”老李盼了半日,总算等来二丫的消息。
他惊喜的望着林芷,又向着对面的紫玉阁看去,紧接着,老李看林芷的目光就变了,他有些尴尬的将笼屉放下,搓了搓手道:“我这店小,也没什么好招呼您的。”
林芷避开老李的目光,她知道老李也许将她当成了紫玉阁艳帜高张的“姑娘”,他人怎样看自己,林芷素来不是很在意,她只是无法面对老李那期盼的目光,那是一个父亲对或许知道他女儿下落之人发出的求助。
“我见过她。”林芷低声说道,她从袖中取出一袋银子,“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
对于无助的人,唯有用银两补偿。林芷很羞愧这样做,但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
老李看到那包银子,他面上那热切之情迅速消失,他连连摆手后退道:“不,不……”
“收下吧,”林芷将银两放于桌上,“这是二丫给你的。”
“姑娘,”那包银子将老李吓得不轻,他摇着头,忽又上前两步,眼中满是焦虑,“二丫惹祸了?”
“没有,她很好。”片刻前,女孩儿那灿烂的笑容总在眼前浮现,林芷勉强冲老李笑了笑道,“她……”
真的不知该怎么说,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自己眼前这样消失,而此刻这个年迈的父亲,却还在等待着女孩儿的归来。
林芷从袖中取出那包“骨灰”,“这个,您找地方收好吧。这对她,很重要。”
她说罢,将那骨灰与银两放在包子铺的桌上,转身就要离去。
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她无法面对老父痛失爱女的惨剧。
二丫在化为干尸前的那一刻,那灵动的眉眼……
“姑娘!”老李本是怔怔的,当他看到林芷要走,这才大梦初醒般开口相唤,“二丫她……”
林芷没有停下脚步,她匆匆说道,“她很好。”
“她是不是被外乡的张员外家买走了?”老李这样问道。
林芷不由站住了,她点头道,“是。”
“那我,就放心了……”老李喃喃道。
林芷不敢回身去看他,也许,这对老李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就在这一刻,她身后却传来低声啜泣,那声音极其压抑,仿佛有人捂着嘴拼命不让自己哭出来。
是老李在哭?
林芷不由转过身,却见老李跪在桌旁,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捂着嘴,厚实的肩旁却不住的颤.抖着,整个人如一座逐渐倾颓的山,再也没有支撑他的力量。
“李伯!”林芷忙上前相搀,“你……”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李哭着说道,“二丫,二丫她……”
难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林芷吃力的将老李搀扶起,“李伯,二丫她……”
她无法再拿那个拙劣的谎言继续安慰老李,她只能默默的搀扶着老李坐下,与老李一同望着桌上的那袋骨灰……
老李悲不自胜,只是哽咽着呼唤他的“二丫”。
这情景,分明是知道这袋骨灰,是二丫的……
林芷心中一沉,难道说,二丫早在今日前,就同“王屠户”一般,显出异常之相?
此刻,老李哭的几乎快要昏厥,连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他怀抱着那包骨灰,“我的二丫啊……”
“李伯,你?”那个被唤作“二丫”的女孩儿,是在自己的面前化为灰烬,可是她的父亲李伯,为何却见到这“骨灰”时,便已知晓二丫死于非命?
“姑娘,你是何处见到我二丫的……”老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他走到桌前,将那袋骨灰抱在怀中,又是声声哀唤,“我的二丫啊……”
眼见他如此,林芷便唯有以实相告,“我在紫玉阁看见过她。”
老李闻言,自是大恸,他含泪向着怀中那包骨灰说道:“我说了多少次,不让你去那种地方,你这孩子,怎么就这般不听话呢!”
他说着,举起手,看似是要教训女儿般的,可此刻面对的,却不是往日乖巧顽皮的二丫,只是面前这包暗灰色的粉末。
此情此景,让林芷几乎不忍直视,然而,她还是要弄明白为何老李会忽然知道二丫的噩耗?
老李哭了一阵,虽仍是肝肠寸断,却也算是渐渐恢复了理智,他见林芷仍是默默坐在自己对面,便扶着桌子起身向林芷呵腰道:“这位姑娘,虽不知你与我家二丫是何关系,但这银两,我不能收。”
他说着,抱着那包骨灰,神情无限悲苦:“您请回吧。”
眼看对方下了逐客令,林芷也就没有再留下的理由。
她早在老李向着自己行礼之时,便忙起身相拦,“李伯,您千万别这样。”
林芷将那银子放在老李手中,“这银子您留下,我和二丫也算是有缘分。”
“此话怎讲?”老李惊愕的盯着林芷,又看着怀中那包骨灰。
林芷不由心中一酸,“我今早在紫玉阁看见二丫,这包银子是她让我给您的。”
她的话有真有假,之前在紫玉阁与二丫之间所发生之事,牵扯甚广,是无法告诉老李这样的寻常人等。
而这包银两,却也是林芷如今唯一能够安慰老李的东西了。
“你果真是今早在紫玉阁见过二丫?”老李半信半疑的望着林芷,他哆嗦着嘴唇道:“二丫,二丫她还是说什么了?”
“她……”林芷回想着二丫的话,“她说桑枣很甜。”
“桑枣很甜啊……”老李听到林芷的话,他恍惚着重复道,面上浮起一个惨淡的笑,“这丫头……”
他抱紧怀里的包袱,语不成声,“她还说什么了?啊,姑娘?二丫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让您好好保重。”林芷说了假话,然而,看着老李近乎疯癫的模样,那份骤失爱女的痛,林芷感同身受。
她对沁蕊的恨便更深了一分。
这是做了多大的孽,使那犹在花季的生命还来不及绽放,就猝然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