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不光是件奇事,还是桩惨剧啊。”车夫拉了拉帽子,望着前方。
林芷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惨剧?
最近发生的惨剧还少么……
阿旺,王屠户,二丫……
林芷的笑容渐渐隐去,她凝神听着车夫所言。
“姑娘啊,”车夫一反方才侃侃而谈之态,他坐在车前,只是这样唤了声林芷,就再没说什么。
而此刻,那拉着车的马儿,却是愈发走的慢了。
天色愈暗,暗的几乎不像是一个清晨,暗的犹如山雨欲来。
车夫抬头望着天色,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又拍了拍那马背道:“老伙计,走吧,有我陪着你呢。”
或许是林芷的错觉,她似乎听到那马也传来一声叹息,如此,车夫沉默不语,这路上便只听得沉重的马蹄声。
过了会儿后,车夫终于开口了,“这路上的马车是愈发少了啊。”
他说着,又是深深叹了口气,那口气仿佛憋在胸腔已久,呼出时便氤氲成了漫天的愁苦。
“大叔,这又是为何?”林芷望着窗外,正如这车夫所言,路上的马车要比往日少了许多。
“哎!”车夫回身看了眼林芷,那圆润的脸上却也再无之前那般喜色,他欲言又止,末了,还是望着林芷说道:“姑娘,你去韩府,今儿还回来么?”
林芷不明白车夫为何这么说。
车夫见林芷这般看着他,忙又说道,“姑娘你别多想,我是说,要是你今儿还回来,我就在韩府大门外等着。”
“多谢大叔,只是我去韩府有事要办,说不准何时才能办完。”林芷看车夫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与此同时,那马亦是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催促车夫有话快说。
“这样啊,”车夫心事重重,马鞭垂在他的手侧,他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娘,你多大了?”他突然问道。
林芷微怔,“哦,过了年就十八了。”
她随口说出的年龄,自己却又是愣了下,如果在前世她还活着,那么,应该也快到二十八岁的生日了。
车夫没有察觉到林芷的异样,“十八了……”
他重复道,“比那边包子铺老李家的二丫大一点。”
二丫?
这个名字让林芷心头一窒,“大叔你认识她?”
“呵,”车夫笑了下,“这沙镇才有多大,乡里乡亲的哪儿能不认识呢?”
只是他说完此话,又是一声叹息,“也不晓得那孩子跑哪儿了,老李为了找她,这连包子铺都要关了。”
林芷是知道其中隐情的,想到那个伤心欲绝的老李,她的心情越发沉重,便再也没了聊天的兴致。
倒是那车夫见林芷沉默无言,便回过头来道:“姑娘,你别怕,今儿我也没啥生意,就在韩府外面等你吧。”
“这哪儿行呢!”林芷忙摆手道,“大叔,我和韩府还算相熟,若是走得晚了,他们会派人送我的。”
“这样啊……”车夫低声叹道,“姑娘啊……”
若在往日,听这车夫一唱三叹之势,林芷势必会撑不住笑出来,而如今,她却听得满腹难言的心事,方才车夫说起这沙镇的“奇事”,而直到此刻,他都没有告诉林芷,那件奇事究竟是什么。
马车碌碌,走得迟缓而艰难,林芷有几次过意不去想要下车,可那车夫却说“不妨事,快要到了,快要到了。”
总算,这一路晃晃悠悠的,遥遥看见韩府那门外的石狮子,林芷舒了口气,总算到了。
“姑娘,快到了。”车夫回身看着林芷,“你若是走的迟了?那韩府会派人送你回去?”
“嗯。”林芷略整仪容,想着待会儿见到韩红药该怎么将这些日子所发生之事说与她听。
只有韩红药相助,林芷才能找到沁蕊,如此,才有可能查明周美华所在之处。
“姑娘啊,”说话间,马车已是来到了韩府的大门前,那车夫心事重重的转过身道:“我还是在这儿等你吧!”
“大叔,您这是?”林芷见车夫如此,她临下马车前便是不能不问上这一句。
“哎!”车夫先是跳下马车,他拍了拍马背,顿足道:“我还是和您说了吧!”
“好。”林芷惦念着莫要太晚,耽搁了与韩红药的会面,因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那些马,都被魔物吃了啊!”车夫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说的林芷蓦地瞪大双眼。
魔物?
林芷不由想起之前老李曾说过的“驱魔”。
怎么,难道此事也与那“魔物”脱不了干系。
她本是正躬身下车,却听得车夫这样讲后,便又坐在车里道,“大叔,你快告诉我,什么魔物?那些马怎么了?”
此时,韩府的家丁见这马车停在韩府外面,便向着这里走来。
车夫看了眼林芷,他哎的一声叹道:“说来话长啊!”
“咱们换个地儿说!”林芷说着,将车幔放下,端坐于车内道:“这附近有家茶寮,烦劳大叔将马车停那儿吧。”
那车夫亦是看见韩府的家丁向着他们走来,会意道:“姑娘,你坐稳了!”
他说着,便跳上车,驾的一声,那马便扬蹄向着与韩府相反的方向行去。
“方才那可是林姑娘?”韩府大门外的一个眼下有痣的家丁望着远去的马车说道。
另一名略胖些的,亦是踮脚望着那马车,摇头笑道:“哪儿就是林姑娘了呢?”
“我看着倒像。”先前那个家丁揉了揉眼睛,“要不,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禀告大小姐?”
那个胖点的家丁愈发笑了起来,“是你小子想林姑娘了吧?”
他回身向着韩府大门处走去,“好生看门吧,人家是大小姐眼里的红人儿!沙镇的福星!是咱们能高攀的?”
那被他挤兑的,眼下有颗泪痣的小厮,登时红了脸,结巴着说道:“瞎扯什么呢!”
他说着,亦是跟着那胖家丁回到韩府大门处,“谁想偷懒谁是狗!”
“哟!”胖家丁笑了起来,“这还真急眼了?”
他见同伴那张脸红得几乎就和沸水里的虾子一样,便笑着再没出声。
而此时,林芷与那车夫却已是坐在了茶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