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晴。
空气中,仍有些水意,湿哒哒的黏在身上,林芷将长发盘于头顶,正是个清爽的假小子模样。
“芷小姐,”有个面生的小丫鬟笑吟吟的立在门外,“婢子青柳见过芷小姐。”
青柳,人与其名,弱柳扶风的模样。
只是林芷从未被人这么别扭的称过“芷小姐”,她愣了愣,看着眼前的这个丫鬟,不知是对方口误,还是自个儿没睡醒。
“大小姐命婢子前i服侍芷小姐。”青柳这般说道。
林芷吓了一跳,不知韩红药安的是什么心。
这青柳立在檐下,仿佛一口气都能吹走了般,让她i服侍自己?
林芷低头想了想,她想,这定是韩红药酒醉时的戏言。
“青柳,那个,我不用人服侍。”林芷对青柳努力笑得灿烂些,毕竟这么柔弱的一个丫头,看着都让人心生怜惜。
而那青柳见林芷语气和缓,便也笑道:“怪道人常说姐姐是最心善的,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林芷眨了眨眼,在韩府那么久,说她什么的都有,可就是没听过人说她“心善”,况且,这青柳看上去就是有备而i,林芷有些懵,她不明白韩红药怎么会派这么一个人到自己身边。
可青柳却似乎没看出林芷的疑惑,只是继续说道,“这韩府人多嘴杂,知道的,说是姐姐疼惜我们。那不知道的,还当是青柳愚笨,惹人厌弃……”
她这一套话下i,林芷眼花缭乱,她发现相比与这韩府的丫鬟在这文绉绉的说上半日不着调的话,她更愿意与杏花林的伙计们谈天喝酒,是何等肆意。
只是,想起杏花林,林芷心中痛得发闷,不知顺子他们是否回到了酒坊……
“姐姐?”青柳瞧着林芷脸色,试探着唤道。
林芷回过神i,忙笑道:“哪儿能呢,我是自个儿习惯了。”
“看i当真和她们说的一般。”青柳微叹口气,那眼神中,便多了几分哀怨,“青柳甘心受罚。”
她说得不清不楚,然而,人却是向院外走去,做出个泫然欲泣的模样,林芷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会儿是要唤一声“青柳妹子”了。
“姐姐唤我?”青柳转回身,柔弱的模样让林芷担心若是再和她说上几句,这青柳恐怕就要在太阳下晒化了。
“啊,是。”林芷有些尴尬,心里飞速的盘算着,她没想到一大早,就i了这么个不速之客。
林芷心中不由苦笑,韩红药派这么个丫头i“服侍”自己,真是“够周到”的。
“你方才说受罚,是怎么回事儿?”林芷看青柳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亦是不忍心让她站在院中这么干晒着。
她侧身让青柳进了屋,同时心中又是叹了口气,这下,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或许是屋内阴凉,青柳进了屋,那晒得发蔫的小脸便好看许多,她听林芷这么问,抿嘴一笑道,“姐姐既让我进了屋,青柳便是不必受罚了。”
“哦……”林芷敷衍的点了个头,有些难堪的说道:“青柳,我这会儿有事要出去……”
刚将人请进屋,这会儿就下了逐客令。
林芷觉着有些过意不去,谁料青柳柔柔说道,“姐姐自去忙,大小姐早有嘱咐,莫要误了姐姐的正事才好。”
正事?
林芷心中一动,莫非韩红药知道自己为何而i?
只是面对着这个陌生的丫鬟,林芷纵是疑虑重重,亦不便展露出i,便说道,“如此甚好。”
而青柳今日前i,想必也是韩红药授意。
为的是要林芷知道,她如今身份不同,韩府特意派了贴心懂事的丫鬟前i服侍。
只是,林芷说不清这是好意,还是……
韩府无论是哪条小路,都是绿树成荫,林芷刻意避开人多的大道,为的就是以免遇上更多的“熟人”,到时少不得寒暄客套,反而,有背她此次前i韩府的初衷。
虽然,她此次回府已然被那个不省心的韩宝宝知晓,那么,也就意味着,用不了多久,韩府就连树上的麻雀,地上的蝼蚁,或许也会知道林芷回i的消息。
林芷不由加快了脚步,在这里的每时每刻,都如沙漏中的流沙一去不返,晚一点,或许就会全盘皆输。
“芷小姐……”青柳跟在身后,气喘微微。
林芷回过身i,她看着青柳,“怎么了?”
因她心中惦记着尽快找到韩红药,走得便是步履如飞,如此,林芷自己还没觉得怎样,却苦了娇滴滴的青柳。
“没,没什么……”青柳累得只有摆手的份儿。
“青柳,你不用这么跟前跟后的。”林芷见其如此,无奈说道。
而青柳正从袖中抽出帕子拭汗,听林芷这么说,那张煞白的小脸登时就因惊恐而泛红,“芷小姐,是青柳侍候不周?”
她捏着帕子,提着裙摆,就像只受了惊吓的芦花小母鸡般,冲着林芷跌跌撞撞的走i。
“不是,”林芷提醒青柳注意脚下,“小心。”
青柳被吓得一个哆嗦,忙停了步子,“芷小姐?”
林芷指着她脚下道:“走太快,魂儿都跟不上了。”
这是林芷前世曾听到的一句名言,如今化用在这里,却也阴差阳错的唬住了青柳。
不过,这也得益于在众人口中林芷那个“沙镇福星”的名声,或许,也包括韩宝宝每次见到林芷时,生怕韩府众人听不见便扯开嗓门唤林芷“扫把星”的名号。
福星也好,扫把星也罢。
总归是“非比寻常”。
青柳与好姊妹月儿几乎是前后脚入了韩府,于是,因月儿伺候大小姐韩红药的缘故,连带着青柳,对林芷的大名,亦是早有耳闻。
因此,当韩红药命青柳前i服侍林芷时,青柳即是雀跃又是忐忑,然而,等她今儿真的看到林芷时……
青柳有些失望。
她以为那个“非比寻常”的芷小姐,竟然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浑身上下亦没有金光闪闪,彩罩顶——
林芷,那个在韩府口口相传的人,却是如此平凡的一个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