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朽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金喜，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这丫头失血过多，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今晚。
银筝虽然向来不喜她，可见如今眼前的情形也终究是不忍。端些一盆血水走了出去，还是希望她醒过来。
“师父，她……”禾熙遥想问，却怕昏迷的金喜听见止住了话题。
“走了也少遭罪。”巫朽轻叹一声，又摸上她的脉搏，几近感受不到。
禾熙遥沉默，看着床上豆蔻年华的女子，觉得胸口闷闷的。生命太过于短暂脆弱，有时候还来不及反应，就再也呼吸不到下一口空气。
“要是人能不老不死就好了！”小声的嘀咕道，想要救床上的人却无能为力。
巫朽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傻丫头，要是这样天下的人就都成了老妖怪。你难道不会害怕么？”
“既然大家都是老妖怪，还有什么可怕的。师父，你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不老不死不生不灭？那个东西活着，是不是特别自在？”禾熙遥想着说道，眼珠子转了转，也没想到这东西会是什么。
巫朽认真的看着她，想，此刻或许就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低声问道：“那你觉得师父我，活的自在吗？”
“不太自在！呀，师父你是不是又想糊弄我你是天上的神仙，我才不相信呢。如果你是天上的神仙，那我岂不是神仙的弟子？算了，那我还是勉强的信了！”禾熙遥说道，突然胡乱的做了一个手势指向躺着的金喜。
小声的嘟囔道：“神仙的弟子现在让你快快醒过来。快醒！快醒！”
然而并没有任何奇迹发生，连同金喜呼吸的起伏都没有变大。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见完之后你就能做神仙。你愿不愿意去？”巫朽经过一番思想的挣扎，三分哄骗道。
禾熙遥双眼无神的看着他，满不在乎的问道：“那我可以救她吗？”
巫朽沉吟半晌，还是摇了摇头。生死有命，哪能说改就改。
“那我不去了，还说是什么神仙，连一个凡人都救不了。我才不稀罕当这什么狗屁神仙！”禾熙遥说道，窝在椅子里。
巫朽见骗不到她，复又哄道：“那个地方可漂亮了，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有一个人，还一直都等着你呢！”
“我不去！人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心情去见识漂亮的风景，师父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现在可真冷血！”禾熙遥说道，没大没小的开始“教训”起他。
巫朽捶了捶自己的双腿，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欲擒故纵的说道：“你不想去，我还懒得带着你！”
禾熙遥对他做了一个鬼脸，摸了摸金喜的额头。她此时整个人如同在冰窖当中，全无生气。
银筝又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见自家小姐如此，连忙将水放着上前拦开她。说道：“小姐你还是先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巫朽师父明天就走，也应当要好好休息休息。你去陪陪他，好好说说话。”
她实在不想自家小姐离金喜这么近，还是晦气！
禾熙遥点了点头，看见这么多血也确实有些头晕目眩。更何况她并不希望师父这么早就走。慢吞吞的走了出去，巫朽正对着空旷的院子发呆。
“师父，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那个地方有很多红色的花，还有……还有带翅膀的老鼠！你要带我去的是不是那个地方，我……实在是有些害怕。”禾熙遥陪他站了许久，突然说道。
巫朽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她，平淡道：“这只是你的梦境罢了，梦醒了，就不必这么害怕。”
冷月无声，流光倾泻下来，将围墙上的枯藤照成弯曲的蛇影。
禾熙遥摇了摇头，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可以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但是你们都不行。师父，我有时候真的好害怕。我不敢和你们说，怕你们担心我，或者觉得我是疯了。可是这一切一直都折磨着我。”
说着说着，她蹲了下去，无助的抱住自己的双膝。带着哭腔说道：“银筝分明把她身上的血给洗干净了，可是坐在床上的她，还是浑身是血。我知道，她再也回不来了。每当我看见这些难看的人，我就知道他们早已不存在于世。”
“小幺儿……为师……”巫朽语塞，一直以为她的灵识被封印就不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任何影响。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禾熙遥把脸埋在胳膊里，又说道：“我最近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师父，我害怕我也要死了。人们不都常说，只有将死之人才会有这样的幻想么？我不想你走，或者我和你一起回去也行。”
巫朽也蹲下，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低声说道：“对不起，是师父太自私了。以为你晚一点知道，会对你好！”
禾熙遥懵懵的抬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哭道：“早死晚死都得死，晚一点……晚一点知道还是得死。还不如让我早些知道，还能早点接受痛快的度过剩下的时间。”
“傻幺儿，谁说你要死了！是你的灵识该醒过来了！”巫朽看着她哭得这么惨兮兮的，竟然觉得有些可爱得想笑。然后就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禾熙遥咬唇看着他，不大确定的问道：“真的吗？”
“真的！只是你敢不敢再和为师去那个地方？”巫朽问道，顺便想想该怎么捏造她的身世。否则一下子打击太大，若真的疯了岂不是……
禾熙遥迟疑的点头，抓住他的胳膊强调道：“但是我不要再看见长翅膀的老鼠……”
巫朽爽快道：“只要你乖乖安静不乱叫嚷，它们就不会出现。好了，现在去睡觉。”
“睡觉？我们不去了？”禾熙遥傻不愣登的问道，抹干脸上的泪水。
巫朽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周公会为你指路，看见什么都别害怕。要记住，师父会一直在。”
禾熙遥闻言总算安心下来，乖巧的点了点头。回房之前又去看望了金喜一次，此时坐在床上的血人儿，已是没了踪影。
只是单纯的能看见，却还感受不到魂魄的重量。只要转头，就可以看到那浑身是血的魂魄，正如八爪鱼一般扒在自己的背上。
所幸直到躺下她都没有发现不对劲儿。哭过的眼皮儿，异常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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