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被一纸圣旨囚禁还能出逃的禾熙遥相比,溶月的境况更为难堪。他可以和程祁大打出手,但他无法忤逆温孤姝柯的意愿。
此时的他,憎恨自己懦弱的同时,又只觉无能为力。小鬼可能还在等着自己的解释,可……
“小王爷还是不肯吃东西吗?”温孤姝柯前来探望,低声的问着门口伺候的宫婢。
宫婢行礼,道:“回长公主殿下,小王爷从昨日回来到现在,滴水未进。”
温孤姝柯闻言沉默,脸色黑了下去。只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宫婢应声,端着托盘走了。
温孤姝柯推门而入,见溶月不知坐在书桌前做什么。急冲冲的走过去,生气的说道:“你是想气死我吗?”
溶月无动于衷,只看着面前的画发怔。这幅画,正是在不知山上被雪水融化晕染之后的那一幅。
温孤姝柯见状,更加生气,直接上前拿过那幅画,捏在手上抖了抖。气结道:“你就是为了这个小丫头,连你的亲姑姑都不要了是吗?”
“姑姑,还给我。”溶月沉声说道,目不转睛的看着已经被捏皱的画。
“你真是不争气!”温孤姝柯痛心的说道。指着自己心窝,“我为了你放弃了多少,你就这个样子回报我?月儿,我明确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迟早完蛋!”
“随意,反正姑姑答应我的事也做不到!”溶月顶嘴,只想拿回那画。
“你说什么?”温孤姝柯眼睛危险的微微眯起来。
“把画还给我!”溶月执拗的说道,伸手去拿,结果被她灵巧的躲开。
紧不住气,道:“姑姑口口声声说要帮禾煦远,那姑姑的帮助就是让他身陷囹圄么?现在这样的场面,您满意了?”
“呵,我满意了?”温孤姝柯冷笑一声,“我是为了谁,啊?你说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我自己吗?”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像不像个男人?你翅膀硬了,就该担起你应有的责任。可是呢?你困惑于儿女长情。我给了你机会,迟迟不见你的长进,你说,我是为了谁?”
她严厉的说完,心中的一股气仍旧是不平。于是她毫不留情的撕碎了那幅画。
溶月愣怔半晌,难以置信的看着纷纷落下的碎纸片,沉默的弯腰伸手去捡。
“不许捡,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是吗?你是不是真的要气死我才甘心。我养你这么多年,为了谁啊!”温孤姝柯狠狠地揪住他,阻止他的动作,气急败坏的叫道。
溶月僵住片刻,冷静的拨开了她的手。冷淡道:“姑姑总说是为了我,可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退让一次?”
“别的事情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行!”温孤姝柯用没得商量的语气说道,往前走一步踩在那些碎屑上。
溶月蹲下把可以捡的捡起来,道:“那姑姑以后再不必为了我做什么事情!”
“你说什么?”温孤姝柯难以置信的问道,一颗心陡然落下,声音轻不可闻。
溶月起身,认真地看着她,严肃道:“我说——姑姑以后再不必为我做什么事情,不用活得那么累了!我也不用这么累了……”
“从小到大,姑姑待我如亲生母亲,事事为我考虑着想。一有犯错便苛责,直到改正为止!妧姌表妹的死……我不知道是不是也和我有关。可是绾绾,她需要你。我已经大了,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希望姑姑尊重我,不要再如小时候一般……”
温孤姝柯连退几步,摇了摇头,如鲠在喉声调呜咽,迟疑半晌才说道:“月儿你……果真是翅膀硬了。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是你最亲的长辈。旁人我管不着,可是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如今说这一番话,怕不是想要了我命!”
她红着眼眶,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头发有些散乱了,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
溶月攥着那些碎纸屑不语。他们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争吵。
“那你就好好想想,为了一个小丫头前功尽弃到底该不该!”温孤姝柯觉得十分无力,眼前的孩子高了自己一个半头,早就不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当中了!
“她不是小丫头,我也不会因着她乱了计划。姑姑你怎么还就不明白呢!又或者……你为什么非要和她过不去呢?”溶月觉得和她实在是有代沟,强行争辩道。
“你真的想知道?”温孤姝柯问道,一计上心头!
溶月狐疑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禾煦远是哪里人么?”她问道。
“御界,程祁去调查过了。”溶月应道,想从侧面表示对对方是知根知底的。
温孤姝柯目光变得阴鸷起来,转身踱步至桌边坐下。缓缓道:“那你可知,御(域)界的主事者是谁?”
“小鬼与那件事没关系!”溶月急忙否认道,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可他们是亲人不是吗?亲人就如你我,打断骨头连着筋!”温孤姝柯反问道。
“御界现在的第一大家是池家,可是很多年前,第一大家的荣耀并不属于这个氏族。那时候,禾氏唯一的儿子还没有成为江湖游侠!”
“禾家?姑姑说的是……禾煦远的父亲?”溶月讶然,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同自己讨论起这些。
“不错。那时禾氏一门只有一子一女,幼子禾闾照,长女禾礼莺。长子成江湖游侠之后,家族自然没有后起而男丁又多池家兴旺。家业庞大却苦于无人继承,最后……”
“最后禾礼莺嫁给了池家的某个人,强强联姻。池氏日渐替代了禾氏在御界的地位。”溶月接话道。
又不解问道:“这一切,又和小鬼有什么关系呢?”
温孤姝柯以为他开了窍,闻言拧眉。低声问道:“难道你不知道禾礼莺后来失踪了吗?”
“并不知!”溶月理所当然应道。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自己为什么要知道?就算是要认识小鬼的亲人,也该从最亲的人开始。
“那你现在可知道了!”温孤姝柯没头没脑的说道。
“月儿愚钝,并不明白姑姑的意思,还请姑姑明说!”溶月不解,直截了当的问道。
温孤姝柯掩面,看着地上的碎屑略有失神。又觉所想的法子不可行,可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只接着敷衍道:“你想想汉梧四大家,就明白其中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