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闲适。
那黑白圆石板上记录的东西，大抵是什么修行法诀，魂力被带走以后，她就发现体表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溢散出一些魂力。
她根本无法控制，因为她此刻正在全力运转生死阴阳诀来让体内的魂力维持一个平衡。
其实也不算是平衡，因为她新修行出来的业障魂力，远远没有丢掉得多。
那些魂力，去到了她身体中不知名的角落就没了消息，她只感觉自己每运转一次生死阴阳诀，魂力就有一大半不受控制的去到那个角落里，残留下来的一小半魂力，多半还被不受控制的溢散到体表，最后只有些许被她留了下来。
她只感觉周身有冷热的触感随着魂力的气流忽远忽近，若不运转法诀，她的周身就会全数被寒冷覆盖，若继续运转，她的身体就会有一半被热浪分离。
冷热交界线的那一处，是她唯一能感觉到舒服的地方。
她的感悟不差，阴阳生死决运转的越快，舒服的地方就会越大，所以她干脆马力全开，连五感都一同封了起来，只专注着修行。
从内室高高兴兴拖着包袱出来的桑雷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周身黑白雾气将杜若掩映在雾气中，而乐正和郎木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杜若在的方向。
桑雷不傻，自然看出了杜若正在进阶……可，这是黑冥窟啊。
黑冥窟里，哪来的天地之力让她精进修为？
“长老！不好了不好了，镇子要塌了！”
正当桑雷走到乐正身边要和她询问这件事的时候，从院门外乌泱泱的涌进来一大波孩子。
邬晨朗和梦乔时正在最后，乐正的注意力终于随着他们的呼喊转向半空。
只见原本还算平静的村落四周，黑白光幕正在一寸一寸不受控制的回收，那些被他们四人固定在村落周边的黑白石板，给他们传来了明显的碎裂感知。
院落里挤满了原本应在其他房子中的小孩们，他们惶惶然报成一团，却鲜少有哭喊出声的。
这样的场景，他们见过很多次了，爹娘去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幕。
乐无声带着几个不大丁点的小娃娃站在右边，看着面色沉郁的邬晨朗，“邬长老，我们是不是也要死了？”
梦乔时掐指一算，眉头皱了起来，“不对劲，咱们已经几百年都没去沟壑那边登崖了，怎么好端端会起风暴，而且这阴阳之力还莫名其妙的少了？这……”
她目光朝室内一瞥，终于醒悟了。
是杜若！是她在进阶，在吸收这村子里的阴阳之力，才导致了这场祸事！
“不行，不能让她继续了，乐正！快，阻止她！”梦乔时推开几个将她抱紧的孩子们，想要进到大堂里去阻止杜若。
屋子里的桑雷早就想动手了，可却被乐正挡住。
“杜若是我们惟一的希望，不能阻止她进阶！”
“什么希望，人都死完了你提什么希望？”桑雷看一眼外面，黑白之力的范围已经在急速缩小，最外边的两间小院，瞬间就化作废石被卷向空中。
他们院子后边的石堆林，也在随着四周黑白圆石板的破裂一座一座倒塌。
桑雷见梦乔时无法脱身，干脆上前动起了手。
这一次挡住他的，是郎木。
“你最好放聪明一些，打断她进阶，你们一样要死！也许让她继续进阶，你们还有一线希望！”这话，也正是乐正想说的。
桑雷和外间两人都听懂了。
这崖底的风暴，一旦开始便不会轻易停止，他们就算真的为了留下黑白石板打断杜若的进阶，也不能保证这风暴会立刻停止。
毕竟，引起这场风暴和浩劫的是杜若。
解铃还须系铃人。
梦乔时眼中控制不住的落下眼泪，“可他们还只是孩子。”
前一秒，她还高兴告诉他们，让他们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没想到后一秒，漫天的黑雾就卷裹成无法违抗的风暴，带来了死亡的召唤。
梦乔时的眼泪落到扒着她腿的一个小男孩脸上，他抬手想帮梦乔时擦掉，却打了个空。
他太矮了，挥手只打到了梦乔时的胳膊。
“梦长老，你别哭，你看我们都没有哭呢，你不是说让我们来这里，准备离开吗，你看我行李都准备好了。”
他一只手松开，露出攥的死紧的一个花状石头。
梦乔时认得，这是桑雷给他们每个人雕的种族花印。
黑冥窟地底没有可以玩耍的东西，这石头，是唯一能找来的工具……
“梦长老，我也有。”
“我也带了！”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一颗颗被举起来的石头，像花一样开满了院子。
梦乔时扭头看看身后，深呼吸一口气，“晨朗，桑雷，乐正，走吧。”
她轻拍开几个拽着她的孩子，身形一闪，就飞向空中。
邬晨朗眼中含笑面目却带着视死如归的决断，也飞了上去。
桑雷深深看一眼乐正，“让孩子们都到屋子里来。”
乐正缓慢的点头，“好，你小心。”
桑雷走到门口，再看一眼院子中的孩子们，终于也飞了上去。
乐正擦了擦眼泪，交代郎木看着杜若，便开始让院子里的孩子陆续进来。
还好这些孩子体积小，屋子也不算小，挤挤挨挨的盛了个满堂却刚好坐下。
杜若周身的黑白雾气还在涌动，孩子们一进屋就被她这异状吸引，丝毫没有发现长老们再未回来。
只有乐无声，看一眼杜若后就看向屋外，她冲旁边沉默着的郎木问道，“郎木，你说长老们，还会回来吗？”
“……”郎木没有回话。
乐无声眼眶微酸，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才继续道，“我知道，他们回不来了。”
每一次风暴来临飞出去的那些族人，都没有回来过。
这一次，也不会有例外。
她扭头看向杜若和郎木，“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我们的郎长老和杜长老吗？”
“……”郎木终于动了动，低头看她。
“……”他仍旧没有回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这些孩子，比他不幸，却也比他幸运。
童年困苦，可他们有这四位长老呵护，如今末日来临，从未见识过人间险恶的他们，还天真的以为他们二人是来救他们的……
他看一眼黑的不辨天色的外面，扭头看向杜若。
到底……是谁来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