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堂坐定,太子妃坐主位,丞相,姚氏和聂惠儿坐了下位。
有人奉茶上来,太子妃慢悠悠的抿了一口,“丞相这本是家事,本宫也不好干涉。不过站在我个人的立场上我不得不说一句,聂惠儿怎么说也是丞相您嫡出的大小姐,丞相怕还是一视同仁的好。”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姚氏。
姚兰是正眼也不敢看她,头埋的低低的,脸色刷白。
“是,臣谨遵太子妃教诲。”丞相毕恭毕敬道。
太子妃把茶盅放下:“教诲不敢当,丞相勿要觉得我多言就好。”
丞相见太子妃要走,忙起身问,“天色已晚,太子妃不如在府中用过饭再走?”
太子妃起身,“不必了,太子还在家中等着呢。”
太子妃又嘱咐了如意一番就离开了。太子妃走后不久,姚兰就上门了。
“你怎么来了?”聂惠儿本来心情很好,看到姚兰上门,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姚兰听她这么问,脸色一僵,旋即又换上一副长辈看晚辈的那种慈祥笑脸:“惠儿你看你问的这是什么话。我作为长辈来看看你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
聂惠儿满脸嫌恶的看着她骂道,“呸,我看你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太子妃没来之前我怎么就没见你来看过我?”姚兰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就黑了。
如意见势不妙,上前打圆场。姚兰面色难看的走了。
如意送姚兰出去,回来后,聂惠儿问她为什么不要她骂姚兰。
如意叹口气,无奈道,“她不管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正室夫人,你若当真骂她骂狠了,她又暗中克扣你的份额,再去宰相大人面前吹耳旁风,那我们又会回到从前的处境了。”
聂惠儿想了想,不说话了。
聂惠儿见素言从外边回来,连忙招呼她进来,“素言你今天去哪里了?”
“啊……我,我出去逛了逛……”
素言支支吾吾说,眼眶红红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出去逛的。聂惠儿心大,也没注意这些,扯着她的手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跟她说今天如意的事情,夸着如意怎样聪慧。
素言只是不住的点头,也不开口,不住的拉衣服。
如意眼尖,素言拉衣服的时候瞅见她脖子上有红痕。那种红痕她很熟悉了,当初在宫中接受调教时,常常被打,身上经常布满了这样的伤痕。
如意皱眉,心下生疑,开口问道,“素言,你这脖子上的鞭痕是怎么一回事儿?”
素言听她这么问,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在路上走的时候不注意被树枝刮了一下而已。”
聂惠儿也起了疑心,一把抓住素言的手将衣袖撩了上去。素言小声呼痛,聂惠儿一下子惊叫出声。
如意一看,也是捂住嘴惊讶。素言胳膊上全是鞭伤,密密麻麻的,将人都抽胖了一圈。这鞭子不打脸不打手,只打身上有衣服遮着不容易看出来的地方。鞭子的力气角度都掌握的恰恰好,抽的疼又不破皮不出血。
“谁干的?”聂惠儿生气,她竟不知道这府中谁那么大胆,敢动她的人。虽说她是个不受宠的小姐,可她的人也不是谁都能动的。
素言抽回手,也不提是谁打的,说:“奴婢没有如意姑娘那么聪慧堪用,却也晓得说出来会给姑娘带来麻烦。这事儿姑娘还是莫要再问了。”说完,她又做了个礼,转身就回房去了。
聂惠儿正想追上去看看素言,却又看到了个让她心情很不愉快的人。
“姐姐。”
聂慎安还拿着书本,想来是一下课就过来了。“姐姐,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先生还跟我问起你呢。姐姐莫不是还在为了早上的事情生气?”
聂惠儿只想早些摆脱他,“我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就没去,现在我想睡了,你还是先走吧。”说着,也不管聂慎安的反应,就直接去了素言的房间。
聂慎安有些泄气,问如意:“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怎么连房门都不要我进?”
如意这时也有些烦他了,又不好直接开口赶人,委婉道:“姑娘并非不喜欢你,只是觉得房中简陋,怕你嫌弃罢。少爷还是先回去,莫要让主母担心才好。”
如意送走聂慎安,回到房中,从包裹里找出了一盒药膏,唤素言过来涂上。
如意从盒中剜出一块来,轻轻涂在素言手臂上,“我在宫中的时候,常常挨打。这药膏是宫中一个很好心的老太监给我的,治疗外伤有奇效。”
药膏涂在满是伤痕的手臂上看起来有些渗人。
“你也莫要觉得姑娘轻视了你,姑娘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大咧咧的。”如意一边涂抹,一边说,“你说打你的人说出来会给姑娘带来麻烦,那人想必就是这府里的。今天太子妃来了府中,那姚氏同丞相都是在陪,而姚氏身边的那个老嬷嬷却是不在。想必,就是她做的吧?”
素言沉默,微微点头。
如意看了她半响,才又开口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姑娘。姑娘生性直率,晓得了,怕是又要去找姚氏闹。”
素言轻轻嗯了一声。
如意叹口气,心里晓得素言是因着今天姑娘的态度对她有些介怀,却也不知如何开导。只能劝她早些歇息。
“睡吧,早些睡。这药膏药效好的很,这些伤明天一早起来就没了。”
如意睡不着,素言似是也没有睡着。黑暗里只听见两人翻身的声音,如意几次三番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如意起床换洗好了就去叫姑娘起床。今儿是去学堂的第三天,聂惠儿还没适应早起的生活。
如意服侍着聂惠儿起床梳洗好了,正预备着去向丞相请安。聂惠儿还没睡醒,靠在如意身上揉着眼睛,十分困倦的模样。
大门外一阵吵闹,如意推门看,只见聂慎安和姚兰带着一队劳工模样的人在门外候着。
聂惠儿一下子就醒了,“你搞什么?”
“姐姐作为嫡小姐房中太过……粗糙了,”聂慎安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这个词,“所以我今天领了人前来帮忙修饰一下。”
聂惠儿瞪大了眼睛:“你怕不是疯了吧?”
“姐姐怎么这样说我?”聂慎安有些委屈,“姐姐作为家中大小姐,所居之处与身份不符那是不行的。所以我禀报了母亲,母亲也同意了的。”
这时,姚兰笑吟吟的走上来,全然没有以往那副刻薄模样。
姚兰拍了拍手,两个丫鬟抱着些衣服走了进来。“这么多年一晃就过去了,我竟不知姑娘什么时候都长这么大了,也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招人喜爱。这些衣服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这么大的姑娘了,出门在外也总得有些行头。”
聂惠儿白了她一眼,“那我还真是谢谢了啊。”姚兰像是没听到聂惠儿话中的不客气。
聂惠儿也不多说,让那两个丫鬟把衣服给如意,让如意抱到自己屋子去。如意知道这些衣服聂惠儿是不打算自己要的了。
姚兰面上还是笑咪咪的,可如意分明看到她眼睛里闪过的憎恶。
如意抱着回了房间,看到素言正在床边坐着,面上还是打着招呼,眼中却有一丝失落。
如意了然,走过去将衣服摊在床上,“这些衣服是姑娘赏我们的呢,你先挑,我瞅着这些衣服着实好看。”
如意听到外边有人在叫她,就跟素言说,“我似是听到姑娘叫我呢,你仔细挑挑,今儿姑娘要去学堂,我得陪她去。”
聂惠儿是第二次来学堂上学,因着这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自己课程又落了别人一大截,所以她上课听的格外专心。如意同浣纱一块儿坐在后边儿看着。她俩以前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现在先生讲的内容都是以前学过的,所以也不像其他有机会伴读的丫鬟书童那样认真听讲。
浣纱见了如意,问她,“如意,你在大小姐那边怎么样啊?昨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不见你来?”
如意偏过头去看了看她,也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还是认真的给她讲了昨天发生的事儿。浣纱听的一愣一愣的,不时发出声惊呼。“如意,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去太子府寻太子帮助?”
“都是为了主子,有什么?”如意微笑,“主子过的好了,我们才能过得好不是么?”
浣纱愣了愣,讪讪道,“那倒也是……”
“聂惠儿,你来回答一下。”讲台上,老先生手持书卷,身穿长袍,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如意听到老先生抽了聂惠儿,心里有些慌张,先前她是听了课的,老先生今天教的是姜子牙所书的《六韬.文韬》,文韬又分为十二篇。虽然每一篇都不长,但记忆向来是聂惠儿的弱项。
果然,聂惠儿“蹭”的一下就起来了,却不回答支支吾吾了半天。老先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不会就坐下再好好看看。”老先生也是看她是刚来的,也没有发火。
聂惠儿刚松了一口气想要坐下,却听见旁边传来了低低的嗤笑声。聂惠儿脸上刷的就红了,好胜心一上来,也不坐下了,就跟先生说:“不用,我会背!”
如意有些惊讶,却看到聂惠儿挤眉弄眼的看着她,她顿时就明白了。如意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聂惠儿看着她的嘴型念的磕磕绊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