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了。”
“如意与我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好姐妹。她自幼就聪明,先生上课时也常常夸奖她。我爹娘也喜欢她得紧。我们一同在宫里时,她挨的打总是最少的,我们还常常看见嬷嬷对着她笑。”
浣纱停下来看了看素言的脸色,又继续说道,“也不晓得她就怎么那么讨人欢心。”
她见素言不开口,又说道:“唉,如果我能有她半分讨喜,那我怕是早就不用当这下人了。你说,是不是。”
素言终于抬头看了她,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足有半分钟,直看得浣纱心慌扭过头去。才开口说,“如意人很好,长的也好看,又聪明,讨喜那自是应当的。”
说完,素言又低下头继续洗着手里的东西。
浣纱有些尴尬,又欲开口说点什么,素言就从门外走了进来。浣纱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她。
如意其实早就回来了,她回来时刚好听到浣纱在哪里说她。就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多听了听。就听到了浣纱说的那一段说她讨喜的话。当下心就凉了半截。
她又不傻,怎的会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素言跟了聂惠儿那么多年,现在却被她一个过来不到一个月的丫鬟给抢了风头,心中肯定是不舒服的。
但如意又确实是一心一意为聂惠儿着想,又有什么好东西都跟素言分享,素言才没有说排斥挤兑如意。现在浣纱在如意面前说这么些话,可不就是摆明了说如意心机重,懂得讨好主子么?
如意却是想不明白,浣纱挑拨素言和她的关系,于她来讲又有什么好处呢?浣纱服侍的是二公子,又不是姚兰。二公子对聂惠儿素来都是极好的,浣纱这般挑拨她们的关系,莫不是就是为了给她找麻烦?
如意走了进去,看见浣纱的反应,简直就要忍不住问了。却又还是忍住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淘米煮饭。
过了一会儿,浣纱说聂慎安快要回来了,她得回去收拾好侯着了。如意送她出去,浣纱脸上还是忐忑不安的,可能见如意没什么反应,只当自己的话没有被她听到,也就还是放心的跟她聊天。
如意脸上带着笑,时不时回上一两句,心里却已经问了千遍万遍,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跟我从小玩到大,性格柔弱性子纯善的那个浣纱?她着实是想不明白了。
如意一直将浣纱送回了聂慎安的院落,浣纱进了聂慎安的房间,如意在原地呆站了几分钟,正欲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房间里传出来的惨叫声。
如意忙奔过去看。房间门没有关,只看见姚兰正拿着绣花针往浣纱身上扎!
浣纱欲挣开,却被李嬷嬷牢牢的钳住了。李嬷嬷虽然年纪大了,却是常年做工,伙食又好。身强体壮的。而浣纱却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力气比不过,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针往自己身上落,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姚兰拿针扎了一阵似是不过瘾,又拿起一边的鞭子,往浣纱身上抽去。皮鞭和肉接触的啪啪声,如意站在门口听着都疼。
这时,聂慎安突然的从外面过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也顾不得多少,就冲过去求姚兰住手。
姚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闪过几许无奈,便让李嬷嬷放了她。李嬷嬷刚一放手,浣纱就晕倒在地,聂慎安吓坏了,忙不矢的唤来大夫。
如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并不打算进去关心一下浣纱,只是转身走了。走出了没几步,就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正是李嬷嬷和姚兰二人。
如意见是她二人,又想起那天姚兰唤李嬷嬷叫“妈”,心中警惕更甚了几分。她毕恭毕敬的冲姚兰行了个礼,嘴上唤着主母,心里却想着要怎样才能尽快脱身回去。
姚兰放缓了语气问她:“如意啊,你刚刚都看见了吧?”
如意装糊涂,“看见什么?”
姚兰看了看她,又开口道,“就是我刚刚打浣纱的时候。”
“奴婢不知,奴婢未曾见到。”
姚兰微微一笑,也不揭穿,只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她么?”
如意头皮一紧,忙回道,“奴婢不知。”
姚兰自顾自的说,“因为她不听话。我让她来伺候我儿子,可她偏生要吊着他。这种把戏我见得多了,因为我当初也是这么上位的。”
如意听着姚兰的话,心中惊诧。姚兰是怎么上的位,她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事儿一直是姚兰所忌讳的。这她怎么会自己提起?
“她不听话,所以我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教训。我不知道,你听不听话?”
如意心里一跳,知道,这就是姚兰想说的了。打浣纱不过是个由头,杀鸡儆猴。真正想要收服的,是她。这问题她若是回答不好,那以后在这府中便是寸步难行。
她只能装傻充愣,“奴婢本就是奴身,自然是要听主子话的。”她不可能真的说效忠于姚兰,那样的话还怎么借聂慎垣的势来调查自己家的灭门案?
姚兰进一步逼近,语气越发咄咄逼人。“那,谁是你的主子?”
如意把头垂得越发低,“奴婢被主母分给姑娘做仆人,那主子,自然就是姑娘了。”
姚兰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憋了一口气。如意这话也没说错,做奴婢的,当然是服侍谁谁就是主子了。她晓得如意是在装傻充愣,却又碍着聂惠儿最近在相爷面前颇为得宠,也不好明说。只得愤恨的跺了脚转身走了。
如意见她走远了,才敢从地上起来。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如意回了院子,聂惠儿见如意许久不回来,又想着她是去了聂慎安的院子,饭也没吃两口,就在院子里原地打转。素言也着急,在一旁安抚着聂惠儿。两人看见如意回来了,大松了一口气。
聂惠儿看见如意脸色苍白,上去问她,如意只是摇了摇手说没事。
“姑娘早些休息吧,明儿还要起早去学堂呢。”如意勉强笑着回答,“我身子不太舒服,想早些休息。今天就麻烦素言你了。”
素言忙摆摆手,直说没关系。
素言不像聂惠儿那样神经粗大,她一眼就看出如意今天状况不对。莫不是浣纱又跟她说了什么?
等素言服侍聂惠儿睡下后,回房间看,如意已经睡着了,也不好打扰。本来想着问她些事情的,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一早,如意送聂惠儿去了学堂。因着上次老先生叫如意出去,如意现在也进不去课堂了。
今天的天空看着阴沉沉的,寒风呼啸吹过。刚上课没多久,雨就落了下来。大滴大滴的,细密的雨滴连成雨线,院子里的泥土都被冲成了泥浆。
这场雨来的正是时候。时值盛夏,天气炎热的让人心情烦躁,刚好下一场雨冲冲天地之间的燥郁之气。
可能是因为她出生就是在盛夏的雨天,所以如意格外喜欢下雨。她喜欢听雨滴在青石瓦上清脆的滴答声,也爱听雨打芭蕉的噼啪声。听着这些声音她总是能够把自己放空,什么都不想。下雨的时候是她最舒服的时候。
教室里,老先生许是间窗外下了雨,就即兴的讲起了唐寅的《一剪梅》。如意坐在走廊上静静的听着。这诗虽然不是很合适现在的情景,却巧妙的吻合了人的心境。
老先生读书读的好,这首诗念的深情缠绵,相思之意展露的淋漓尽致。
这诗本是写情人别离之苦,可她却经不住想起了爹娘。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如意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醒来发现聂惠儿坐在一边拿出书本来温习功课。
如意心里顿感愧疚,忙不矢的道歉,却被聂惠儿制止了。“你不用道歉啊,我们是朋友呢。”
朋友么……如意心里恍惚,她又想起了浣纱。
因为如意睡过了头,她们俩回家已经是很晚了,恰好又在路上撞见了姚兰。姚兰对着聂惠儿好一阵冷嘲热讽,说的净是些不堪入耳的话。
读了一天的书,聂惠儿也累了,并不想跟姚兰多做纠缠。向一旁的丞相行了个礼,便打算绕过她回屋吃饭。
刚走了没几步,却被姚兰叫住了,“姑娘这些天想没有想起那步摇究竟是如何损坏的?”
聂惠儿猛的停住一回头,看着姚兰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忍住了把书拍她脸上的冲动。回答道:“那步摇并非我损坏的,你现在提起这事儿,又是何意?”
姚兰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说,那步摇乃是你娘的遗物,意义重大,还是要好好想一想这步摇是怎么损坏的才好。”
丞相在一边看着,脸上也是有些不好看起来。
丞相面上严肃,语气冷厉。“惠儿,你怎么同你母亲讲话的?对长辈说话是这种语气么?何况她也并未说错,那是你娘的遗物,重要性不言而喻。损坏事小,找到那个损坏步摇的人事大。”
聂惠儿一下子就觉得委屈了,那日明明是说好了的,她分明就是冤枉的。连太子妃都出来主持公道了,爹爹怎么就是不信她呢?
聂惠儿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泪水眼看着就要滑下来。她开口道:“父亲还是不相信我,我说什么都没用。哥哥不在,连个为我撑腰的人都没有。你的女儿还比不上一个靠着狐媚心机踩着主子上位的贱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