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直杀得天愁地惨,日月无光,范羌凭着一腔忠心,一柄猎叉,竟在无数羌兵中十荡十决,奈何羌兵众多,无论范羌怎么杀,羌兵只增不减。再杀了一会,已是人困马乏,连猎叉都卷了起来,情势十分危矣。羌兵一刀削来,从脚上划过,范羌一痛,随手狠狠一叉,插入那人咽喉,血流如注,羌兵软软地瘫了下去。然范羌已受伤,行动不便,羌兵趁势猛攻,范羌又受了几处伤,猎叉更是慢了下来,他仰天一叹:“我范羌世为汉兵,得蒙哥哥相救,戎装相随,纵横西域,十分快意,今日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亦对得起国家!”叹罢,长嘨一声,挥动猎叉,刺了过去,又有几名羌兵倒在地上。
正危急之际,突然远处一团火光冲天而起,将半边天照得通红,羌兵一惊,相顾道:“那是中军之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光呢?难道汉朝举兵来攻了吗?”过得片刻,又听那边大乱,一名都尉甚是惶然,他不知是继续杀下去,还是分兵前去救火。这时,明明灭灭的火光间,冲来一骑,大声道:“传渠帅令,留少数兵守山,余者皆去中军救火!”
羌兵都尉听了,急忙分了多半兵,弃了范羌,径往中军奔去。范羌登时少去许多压力,那名报信的羌兵,突然拨出刀,径从外围杀了进来,其余羌兵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已被杀死多名。范羌趁势杀了出去,透出重围,纵马急奔。那名羌兵也跟了上来,两骑在茫茫夜色里惭惭化为黑点,消失不见。
风在耳边呼呼吹过,范羌的长袍高高鼓起,染满了鲜血,分不清是羌兵的,还是自己的。伤口如针刺般痛了起来,范羌咬住牙,强行忍住,在黑夜里急急奔行。他忽然想起,年少时随爷爷在山中打猎,有一次误入狼的领地,便一路奔逃,他脚痛,哭着不肯跑。爷爷说,不跑,惟有死路一条,不逼一逼,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能量!那一次,他们跑了一天一夜,没有停歇,终于逃出狼的包围。
夜的黑终于惭惭消逝,东边迸出万道光芒,几只飞鸟从朝霞里飞过,浑身都涂满了红色。羌营终于彻底不见了,范羌拉住马,从马上掉了下来,四肢打开,仰面躺着,呼呼喘气,胸膛剧烈起伏着。那羌骑随后跟过,喝住马,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范羌挣扎了几下,只觉全身乏力,呻吟道:“多谢壮士相救!”
那羌兵哈哈大笑,道:“哥哥不认识我了么?”
范羌一愣,只觉声音很熟悉,道:“你是?”
“哥哥,我是石修啊!”
“石修兄弟?你是石修兄弟?”范羌忍住痛,缓缓坐起,望着那人,剑眉星目,正是石修,不禁大喜:“石修兄弟,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西域吗?你、你投降了……”
石修剑眉一扬,道:“哥哥,你也以为我会投降匈奴么?”
“不!咱们兄弟随哥哥死守疏勒,何曾有半点异心?你怎么会投降匈奴呢?你可知道,哥哥为了你,被皇上关进诏狱,唉,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说到这里,范羌神色黯然。
石修大吃一惊:“什么?哥哥又被关进诏狱了?自归洛阳,咱们兄弟死的死,走的走,关的关,受尽了磨难,唉,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回洛阳了。”他的脸上,泛起一股奇异的神情,一个面带忧伤,对着愁红惨绿怔怔发呆的女孩涌向脑海,石修心中一痛:“可她已是别人的女人,心里装的也是别人,我、我、我算什么……”石修恨不能转身冲入羌营中,将一腔恨意,洒向羌兵,然后战死,他才甘心。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没等石修回答,范羌急忙跳上马:“我差点误了大事,皇上还困在山上,多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咱们还是赶紧回洛阳!”
石修又是一惊:“皇上?陇西乃偏远之地,皇上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被困在这里呢?”两人都是满腹疑问,却无睱细叙,都骑在马上,日夜不休,奋力南下。
窦宪夺了长公主的御景园后,将玉容迁入,又嘱刘张日夜监守,不使玉容出去。那御景园虽好,奈何玉容一场心事,无人可诉,红花绿树,奇山怪石,鸟啼虫啾,到了玉容眼中,都是一片哀愁,更添伤感,镇日里挂着两行泪水,度日如年。
刘张亦每日在御景园中游玩,十分惬意,叹道:“这真是神仙住的地方,倘有一日,这园子属于我,我这一生,便算圆满了。即使我死了,葬在这园中,有这绿水环绕,红花相伴,到了黄泉,也是十分快意!”这话慢慢传入玉容耳中,她毫不在意,只是付诸一笑,哪管刘张有什么野心呢?
耿恭被关入诏狱,章帝去了陇西,玉容得知,哭倒在地,便想出御景园,去救耿恭。这日,趁着刘张不在,玉容公主悄悄出园,前脚刚出,忽听一声叹息:“公主想要连累老臣吗?”玉容回头,正是刘张,问道:“我并非囚犯,为什么要将我软禁在此?”。
刘张摇摇头:“公主身在福中不知福,住着这么好的园子,还有知足,你到底想干什么呢?窦将军托我看着你,你若一走了之,窦将军回来了,我拿什么向他交待呢?公主请回吧。”
玉容泪眼濛濛,低头泣道:“刘将军,你也是汉室宗亲,难道就不能网开一面吗?”玉容梨花带雨,眉目如画,发如瀑布,腰如束素,说不出的迷人。恰好,微风轻拂,罗纱飞舞,吹起玉容身上一股清香,若有若无,送入刘张鼻中。刘张好色,到老更逾,他色迷迷地盯着玉容,恨不能立即将玉容一把抱来。可玉容是公主,又是窦宪之妻,他纵有千万个胆子,却也不敢,但要轻薄几下,却还是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