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耿恭率着骁骑二千,急急奔来。他绕城三圈,见城墙高大坚固,上面却立满了羌兵,一个个如虎似狼,士气旺盛,不禁黯然,叹道:“守着如此坚固的城墙,竟被羌兵夺去,张盱真是太无能了!”
张武急道:“耿将军,如何是好?”
耿恭摇头不语。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汉兵点起火把,火光照亮了半边天。范羌忽道:“哥哥,你看城门之下,似有东西闪闪发光,那是什么?”
耿恭一望,眼中忽然亮了起来,他纵马上前,范羌紧紧相随。过了护城河,羌兵大声叫喊起来,一同放箭。范羌大怒,喝道:“你们欺我汉军不能射么?”遂引弓搭箭,连射十余箭,箭无虚发,只听城头惨叫连连,有些羌兵立足不稳,从城头掉落,摔得粉身碎骨。羌兵惊惧不已,齐声喧哗:“那个神射将军又来了……”
耿恭瞧了片刻,大喜道:“有了!”遂回马至军前,道:“张武,快去备马尿,越多越好。”
张武一愣,满脸疑惑,道:“马尿?马尿有什么用?”
“快去快去,迟了,马将军就完了。”
张武无奈,只得传令下去。过得片刻,已取了许多马尿。耿恭道:“张武、侯景,你们二人各引一军,伏在护城河一侧,但见城门大开,羌兵出城,立即掩杀过去,夺下城池。”
张武疑惑万分:“耿将军,羌兵怎么会大开城门呢?”
“兵机不可泄露,快去埋伏,尽管攻城!”
张武、侯景半信半疑,只得各引一军,伏在护城河边。耿恭令人将马尿分贮于囊中,缚在箭上,然后射向城门,兵卒统皆不解,又不好问,只得照行。不多时,城门处落满了黑囊。羌兵莫名其妙,望着汉兵,不住哂笑。
耿恭道:“羌弟,你先射破一些皮囊。”
范羌也不打话,举箭便射,嗖嗖嗖,瞬间,十余个皮囊被射破,“哗”地一声,马尿尽皆流出。羌兵在城头哈哈大笑,大声喊道:“汉虏,有本事便来攻城,没来由对着地面乱射什么?你们就是射光了箭,城门也不会掉落半点灰尘!”这时,一阵风吹来,尿骚味由下而上,涌入城头,一名羌兵突然哎哟一声,叫一声不好。其余羌兵惊问何故,这名羌兵指着城下,准备说时,只见“嗖”地一箭,一个皮囊又被射破,马尿全部流在白石之上。这下,羌兵恍然大悟,登时惊慌起来,一齐叫道:“不要射!不要射!”范羌哪里肯听,又是数箭,那白石上的皮囊尽被射破,马尿飞溅,腥臭之味,不可描述。
原来,西羌素以白石为神,对白石的尊敬,不亚于先祖。章帝去陇西祈福时,窦笃侮辱白石,惹怒迷吾,才有如今这场战事。西羌愤恨不已,便欲用汉兵的鲜血,祭祀白石,他们遂以白石砸死高定。哪知耿恭绕城一周,已望见那闪光的东西便是白石,便想了一计,果然奏效。羌兵又气又急,竟不待迷吾的将令,开了城门,便来夺取白石。张武、侯景大喜,高举马刀,纵马奔过护城河,杀向羌兵。羌兵大惊,急忙边退边关城门,又是几箭,射死那关城门的人。这时,张武、侯景已经杀到,刷刷几刀,砍死羌兵,引着后继的汉兵,涌入城池。汉兵激奋不已,各自为战,都杀红了眼,饶你羌兵如何凶悍,也是不敌,一个个被杀得东倒西歪,丢盔弃甲,纷纷溃退。张武脸上溅满了羌兵的鲜血,他一边厮杀,一边高呼:“马将军,马将军……”然而,喊杀声震天,哪有会有回应?
正杀着,忽一人提着大刀,头发斑白,一身鲜血,从羌兵中杀出,勇不可挡,羌兵纷纷避让。张武一惊,定睛看去,竟是马防,他跃马而上,高呼道:“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眼角不由流下了泪水。汉兵听了,止步不追,列队过来,围着马防,高举后刃,大声喊道:“将军英雄!将军英雄!”喊声震天,远近可闻。火光摇晃,昏黑不定,马防提着大刀,心血沸腾,他的头发零乱,在风中上下飞舞,眼中迸出吞吐天地的杀气与霸气,那个追逐一生的梦想,终于触手可及,马防如何不激动?
耿恭率着二千军,正在后方。杨晏摇头道:“哥哥,羌兵大溃,马防此时不去追击,却在这里作儿女态,岂是良将所为?”
耿恭叹道:“马防一生,便欲在沙场上杀敌立功,如今大败羌兵,他如何不喜?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一胜,并非好事,恐怕他日,我军又有大败哩。”
范羌道:“哥哥,以前我们三百兵,独对匈奴十万军,尚无半分惧色,如今有二千军,何不一鼓作气,杀尽羌兵呢?免得后顾之忧!”
耿恭长叹一声:“我又何尝不想?羌兵凶悍,打起仗来,从不畏死,如今胆寒,正宜乘胜追击。过得一会,羌兵立稳了足根,收整了队伍,我们再去追击,那就千难万难了!”
范羌、杨晏尽皆默然。这时,马防大刀一举,汉兵喊叫着追杀上去,范羌脸露喜色,道:“哥哥,咱们也去痛痛快快杀一场!”。
杨晏道:“战机已逝,羌兵早立稳了足根,马防此去,怕是占不了半点便宜。哥哥,要不要前去劝阻?”
耿恭摇头:“骄心已起,就算八匹马,也拉不回马将军追击羌兵的决心,唉,这番又不知要枉死多少将士!羌弟,晏弟,咱们兵分三路,你俩各引一军,伏在左、右二侧,我居中,但见马将军败退,羌兵追来,我便率军突入,将羌兵冲作两段,你俩一左一右夹攻,马将军势必会回军,这样,我们一口一口,再将羌兵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