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富商派人去打听的时候，才知道她许诺的那家老爷的正室已经有了身孕，院里还养了个贵妾，有孕的更早，怕是要比正室更早瓜熟蒂落。”

“富商怕自己女儿嫁过去没地位要吃苦，就不怎么乐意，想要将此事作罢。”

“可那位太太正是缺银子的时候，怎么舍得放掉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就打了包票，说是能把这件事给办利索，保证让他家女儿进门的时候，里面是干干净净的。”

“后来她就找到了蔡田福的娘，许了些好处，让她想些法子让府里那二位的孩子都生不下来。”

“蔡田福说，他娘根本就不懂医道，就是会得那两手推拿，还是早年间跟着一个落魄的赤脚郎中学的，跌打损伤的配着药油推两下还行，若是推有孕夫人的肚子，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可当时那位太太拍着胸脯保证不管出什么事都有她担着，又给了些银子，将那婆子的胆子给吊出来了，两人对好了说辞之后，那婆子摇身一变就成了会得一门手法，可帮妇人推拿助战的医婆，被送去了那家高门大户。”

“以医婆身份住进去之后，她一边给正室太太推肚子，将她原本好好的胎位给推得不正了，又照着那位太太的吩咐，在那位贵妾的安胎药里加了相克的药材，抵消掉了原本的药性，让那位贵妾的胎位不正越来越厉害……”

“后来生产的时候，正妻和妾室都遭了难，正妻难产，女儿刚生下来就没了气儿。那妾室更惨，孩子横在肚子里，一天一夜都没生出来，生生和他娘一起憋死在肚子里了，一尸两命……”

“蔡田福她娘见真出了人命，顿时就吓破了胆子，想要逃跑，可府里都封了路，就算是她生出翅膀来恐怕也难逃，慌乱之事那太太安插在府里的人找到她，说让她想法子将此事推到那正室的身上，就说是正室与妾室争风吃醋，才故意让她暗害的。”

“反正只要她能咬紧牙关不供出幕后主谋的太太，那位太太就能保她一家在京城有宅子住，有好日子过。若是她将那位太太供出来了，那大家就一起死，蔡家的那几个孩子也得陪着一起上路。”

“蔡田福他娘就照着那太太的吩咐，将此事全都推到了那位正妻身上，后来又被送去了衙门，虽是严刑拷打，但也顾忌着儿子孙子的性命没敢多吐出一个字，衙门那边得不到她的口供，又找不到切实的证据，只能判她蹲十几年大牢。”

“后来蔡田福气不过，便去找了那位太太，要挟着她出了打点的银子，又慢慢地从她那里榨出来了一个院子，后来也是看那位太太手上却是没银子了，只怕再逼下去会遭反噬，便适时的收了手，从此就再也不往来。”

“后来听说陛下要大赦天下，蔡田福想让他老娘能早点出来，就又去找那位太太榨出了一些银子来，去大牢里打点了一番，好不容易才将自己老娘的名字塞到了赦免的名单上。”

“等放出来之后，蔡田福怕那位太太多心再生事端，再加上她老娘蹲了这些年大牢，脑子有些不太好了，整日絮絮叨叨的惹得家里大人孩子都烦，蔡田福只要连夜将老娘送回了乡下老家，若不是如今又添了小子，家里的照顾不过来，又听说老娘转好了，他也不会让她又回来的。”

将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清楚之后，高升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半晌才硬着头皮试探性地问她：预备将此事怎么办？

苏二太太的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

一桩尘封了二十年的旧案，即便是放在当年，也是查无对症，只能将那顶包的蔡氏送进牢里罢了。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主谋不仅坐稳了潘家二太太的位子，还给潘家生下了几个孩子，两个侄儿正在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侄女儿们也已经出嫁，正是在婆家蹉跎的时候，此事若是揭发出来，潘二太太没有好果子吃，几个孩子，潘家，孩子们的岳家，以至于苏家都会牵连其中。

为着一个蛇蝎心肠的恶妇，却要连累到无辜的几家人和孩子们的前程，这种事她又怎么能下得了手？

苏二太太过了好久才将心情平息下来，吩咐高升务必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高升的母亲在潘家当了一辈子的差，得潘家照顾，临到最后卧床的几年里，都是潘家寻医送药，定是贴补，才能不受什么罪的走了，最后的丧事都是潘家派人给好好的办了的。

潘家于他们家有恩，娘走了之后，小姐又给了他们放籍书还了他们自有，让他们如今能在京城自己安身立命，儿孙可以脱了奴籍自己去博前程，他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忘恩负义的之事，将潘家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遂对苏二太太磕了三个响头，赌天发誓自己一定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的，可若是日后二太太想要做什么，他高升必然首当其冲，当仁不让。

苏二太太回想着这些，就觉得头疼欲裂，可一躺下，满脑子就是妈妈颤抖抱着襁褓的一幕。

她执意扑上去，终于见到了她的女儿，小小粉粉的一团，安安静静的躺在襁褓里，眉心天生着一颗朱砂红痣，若是能张开眼睛，定然是如那黑濯石一般漆黑通透的；若是能哭会笑，必然是那玉雪可爱的；若是能平安长大，必然会是个容貌俏丽，惹人喜欢的姑娘，就像齐宸那孩子一样……

苏二太太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后背已经被汗水打得湿透。

她大声地喊着祁妈妈。

祁妈妈闻声从外面推门进来，急声道：“来了来了——怎么了小姐？”

“五叔他回来了吗？回来了没有？”

祁妈妈见她那般神色慌张，心都要跳出来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连声道：“回来了回来了！照着您的嘱托一直派人在五老爷院那边等着呢，听说是昨儿半夜回来的，眼下……”

苏二太太连话都顾不得听她说完，赶紧起身，洗漱换衣后便急着去见苏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