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苏湛又给她倒了一杯杏仁饮,道“当年我第一次随船帮出海时才十六岁,担心舵头嫌我年纪轻不肯让我随行,便谎报了年纪,说自己已经十九岁,”
“等我坐上了船帮第一把交椅,他们都以为我已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虽觉得我年轻,但看在我有些手段的份上,倒也没说过什么,却不知那时我才不过十九岁而已。”
“船帮的人向来只看能力不看年纪,可朝廷眼里看到的东西就会多很多,这些年明里暗里与我接触的人很多,他们都是来自各方势力,无一例外地想要窥探我手中的权势和财富,谋划着如何夺去,或是让我为他们所用。”
“陛下的身体欠安如今已是全京城不公开的秘密,偏偏当今陛下手足众多,各路王爷们面上似都在尽为人臣的本分,可私底下没有不为此事筹谋的。”
“可想要掌握大权,手中最不能缺的就是银子,而船帮就是他们眼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若是谁能早些将其收入麾下,便是能在夺位中占尽先机,高枕无忧。”
“从去年陛下第一次发病到如今,已经三位王爷同陛下请过旨,想要将女儿嫁到苏家来做嫡妻,明里说的是瞧中苏家是钟鸣鼎食之家,又是仕林大族,与皇族算得上门当户对,可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大家却是心知肚明。”
齐宸突然想起一件事“先前有传言说,陛下属意将荣安郡主赐婚给您,后来旨意下来了却是赐婚给了将门遗孤,所以大家都以为先前不过是谣传罢了,今日听您这样一说,难道是真的不成?”
苏湛点头“三王爷的确有意将女儿嫁到苏家,也为此特意去找过陛下,明里暗里的施压,逼得陛下不得已点头答应下来。”
“后来我得知这荣安郡主虽是待字闺中,但却已有了心上人,便设法买通了她身边的体己丫鬟,与她推心置腹一番话,将她给说动了心思,在府中一哭二闹三上吊,非那温桓不嫁,否则就让人抬着她的尸体去苏家拜堂。”
“三王爷虽是个有筹谋的狠角色,可偏偏这个女儿是他的软肋,加之王妃在一旁痛哭流涕的,他也就心软了,便将此事作罢,陛下见他肯松了口,便顺水推舟地将荣安郡主赐婚给了温桓,我才得以从中抽身而出。”
“月前有人上奏陛下,言我大哥这些年政绩初衷,荐举他擢为平章政事,竟还有不少人复议,这便是有人在暗中操纵着,想要借此向苏家示好罢了。”
“好在兄长们都是勤勉能干的,此番这样好的一个位子落在了自己身上,虽说有些太过顺遂了些,但凭着资历和才能倒也是撑得起的,在外也说得通。”
“可我这边就没有这么太平了。”
“王爷们手中待嫁的女儿可不止荣安郡主一个,就算是郡主们都嫁了,还有那些个与他们关系甚密的高门贵女们虎视眈眈,若是一不留意让哪个钻了空子嫁进来,再联合那背后之人经营一番,将苏家彻底拉下水,那我苏家就算再不愿意也会被拉入夺位之争中。”
“我若不想看着苏家落难,定要努力保全,而那将苏家拖进泥潭的人,也就得了便利,捏着苏家这个软肋,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拿我做枪使。”
“而那些与他对立的人也定然将我和苏家视为仇敌,到时苏家就成了众矢之的,纵然是我是尽浑身解数,怕也难保苏家能全身而退。”
齐宸似乎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您是想用我填了嫡妻的位子,让那些人的手伸不进苏家来?”
她心中一动,一下子开了窍“若是苏家五老爷的嫡妻是个小门户出身的小姐,那些权贵之家若是想赛女子进来,便可以‘妾室身份不得高于嫡妻’的借口打发了,这是谁也挑不出毛病来的话。”
“而且小门户出身的小姐,人脉关系也简单,那些个人就算是想顺着七歪八绕的人脉将手伸进来,都未必能找到一条顺顺当当的。”
“况且大家普遍觉得门户小,见识少,胆子也小,若是有那不想见的人邀约,便可放心大胆的去推脱,也不必周旋,只管顺了他们的嘴,由得他们去笑话胆子小,反正只要脸皮熬得住,就不必担心非要同那些人打交道,交道打得少,自然就不会让人轻易设了套去。”
说完,她看着苏湛问道“所以,您想娶我,是为着这些打算对吗?”
苏湛被她的分析弄得哭笑不得“你这一番话,好像我要娶个挡箭牌回来,将我们一家子都护在院子里,由得外人唾弃,那这嫡妻岂不是太惨了些?”
“娶嫡妻不过是为得让那些人绝了往我身边塞人的心思,倒也不必拿‘小门户’去说事,到时自有我对外分说,你只管在家中坐好你正是大妇的位子,外人不敢欺负到你头上来,也不敢说你半个不好。”
“若是有人想要送女子来做妾,你也只管放心大胆地装作打翻醋坛子,闹得再厉害也不怕,只要能将人撅出去,我自有得法子收拾。”
这下轮到齐宸哭笑不得了。
外人送妾就要打翻醋坛子闹,闹翻天了还给收拾残局,难不成五爷想要借着她是手让世人都以为他是个‘惧内’的人吗?
惧内,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所有途径送来的女子都给打发了。
男子行走在外,办事看的是本事威严,可若是对付内宅里的一些手段,倒还真不如女子看得明白,应付得自如。
思及此,齐宸不禁笑道“我明白了,五爷是想让我同您演一场戏,旁人看着我们是夫妻,实则我就是您在院里当差的女下属,听您差遣。”
苏湛纠正道“女下属不恰当,你入此局是为了帮我解围,那便称得上是结盟之友了。”
齐宸听苏湛将她视为结盟之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所谓盟友,该是两方都势均力敌,可以相互倚仗的才是,如她这般无用的,只要不拖后腿就万事大吉了,哪里还能指望什么。
不过是五爷看得起她罢了。
再说先前五爷帮了她那么多次,欠下的人情她都不知该如何报答,如今五爷终于有事能让她出上一份力的,她又怎会拒绝?
打定了主意,齐宸对苏湛道“承蒙您看得起,我定然好好地配合您将这出戏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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