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在江苏无锡市举办的全国中小学生游泳比赛，大概是周洋现在能参加的最有影响力的赛事了，当然，既没有大量观众，也没有电视转播，就是新闻媒体，也只是当地的市级报纸，比起小选手们的成绩，他们更关心的是当地领导讲了些什么。

虽然中小学比赛并不受社会公众关注，但各省游泳队的教练，甚至包括国家队的教练却来了不少，因为这是给专业队挑选苗子的好机会。

周洋报了3个项目，50自，100自和100蝶。蝶泳技术是寒假期间新练出来的，本来是没资格直接在全国大赛上报名的，不过国内练蝶泳的小选手太少，周洋的自由泳成绩又非常耀眼，北京市的负责老师就破例给她也报上了蝶泳。

周洋现在已经能比较精准的通过控制力量来控制游泳速度了，3个项目的预赛和半决赛都压在记录线以内稳稳通过。

可能是为了观赏性还是别的什么目的，高中组所有项目的决赛都安排在周日进行，这也是整个大赛的最后一个比赛日。上午长距离，下午短距离，赛完就颁奖。周洋的三个项目都是在下午进行，其中50自和100自中间只隔了个男子50自，检录时间只有一刻钟的间歇。

比赛按照混合泳的顺序，碟、仰、蛙、自进行，女先男后，所以女子50碟是下午举行的第一场比赛。

周洋早早换好了泳装，跟着其他选手一起，在岸上做了20分钟的热身。动作完全都是现学的别人，因为她自己练游泳的时候几乎从来不热身，所谓的热身最多也就是先在水里放松地游两圈。

在一群选手里面，身高将将1米6的周洋是最矮的，不但矮，看起来还比别人都单薄，整个人小一圈，要知道高中组的女选手都已经是16-18岁的大姑娘了，胸前已经有了规模，身材也跟成年人并无两样。而且周洋的皮肤还特别白，站在一群人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坐在选手席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皱了皱眉头，看周洋泳衣上印着北京师大附中的字样，便转头向北京游泳队的主教练问道：“这孩子几岁了？怎么看起来还没发育？不会组别搞错了吧？”

北京游泳队的主教练席明娟被问得一愣，周洋她是有印象的，市大赛女子短距离自由泳的冠军，100米的成绩55秒出头，已经达到了女子国际健将级的水准。

当时助理教练还特地关注了这个姑娘，她也觉得很惊讶，可是她觉得这孩子个头太矮了，她仔细地观察了她的游泳姿势，发现这姑娘的姿态标准又舒展，几乎挑不出毛病，于是她下了判断，认为这孩子技术已经相当成熟，速度完全是靠完美的技术和高频次的划水达成的，以她的身高而言，这应该是极限了，未来不太会有什么成长空间。

虽然55秒的成绩在国内算是佼佼者，拿到国际上还是有点儿不够看，既然如此，她觉得身为重点高中的学生，这姑娘不走专业竞技的道路可能更有前途。

可隔了半年多再一看，她发现如果自己的眼睛没花的话，这姑娘竟然又长个儿了，至少比上次高了5公分以上，虽然站在一群平均身高超过175的高中选手当中还是最矮的，却矮得没有上次那样明显了。

她有点儿懵逼，想起上次只是粗粗地用眼睛观察了一下周洋的游泳技术和身体条件，根本就没问她的详细资料，连她是高中几年级的学生都不能确定，她沉默了片刻，对着提问的中年妇女回答道：“张处长，这孩子叫周洋，去年北京市比赛50自和100自两个项目的冠军，100自的成绩55秒多，别看个子不高，技术很成熟，是个很厉害的选手。”

“哦？”被称作张处长的女人推了推鼻子上的眼睛，来了兴趣：“55秒，世界纪录我记得是53秒多吧？”这女人正是国家游泳中心负责女子项目的主管张虹。

“是53秒02，上届世锦赛上美国选手创造的。”席明娟说，作为主攻女子自由泳的教练，她对这些讯息倒背如流。

张虹点头：“恩，在国内女子选手能游进55秒的可不多，这孩子怎么报了蝶泳？她不是自由泳冠军吗？”

席明娟也不清楚，问旁边的工作人员拿过比赛选手名单，在高中女子100自和50自项目上也找到了周洋的名字，指给张虹看：“张处，自由泳她也报了，估计是报蝶泳的人少，竞争压力小，她的教练让她也试试呗，运气好的话能多拿一块儿奖牌。”她不知道周洋根本没有教练。这次来无锡比赛，是学校的体育老师陪她来的，她父母也是决赛这天才飞到无锡来观战。

两人聊着，周洋已经和其他参赛选手一起下水热身了，10分钟左右的时间，选手们爬上岸，站上了跳台。

随着裁判发令声响，8个泳道的选手齐刷刷地跳下泳池，随即一排水浪向前飚起。

周洋练蝶泳的时间毕竟稍短于自由泳的时间，而控制速度也是参照自由泳的标准来进行的，50米的距离不长，只见周洋一马当先，才游了半程，就远远超出排在第二位的选手五六个身位……

触岸计时，隔了几分钟，记分员报出成绩：“……第一名，第三道，北京师大附中周洋，成绩24秒98，打破世界纪录……”

这条广播一播出，全场都炸了！由于没有互联网，周洋对这时候的世界纪录有点模糊，她以自由泳的速度作标杆来控制蝶泳，自由泳可是号称速度最快的泳姿，25秒左右在50自只是国际健将级水平，在50碟可不就是破纪录了。

见好几个疑似教练的大叔大婶一脸激动地跑过来，披着大浴巾的周洋有点儿懵逼。

全国性的比赛管理很严格，选手家长是不被允许到内场来的，他们只能坐在看台上加油助威，这时周洋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学校的体育老师，她名义上的教练方雪茹了。

这位又高又壮的体育老师也有点儿懵，她是刚从体校毕业不久的年轻老师，专业是铅球，会成为周洋的带队老师仅仅因为她是女的，带女生比较方便而已，周洋是师大附中唯一的参赛选手。

“周洋你好，我是无锡日报的记者，请问24秒98是你游出过的最好成绩吗？”这帮教练还正在措辞中，人家专业的记者已经凑了上来，还有个照相机对着周洋猛拍。

“…………”周洋紧紧裹着大浴巾，恨不得把自己全遮起来。

见周洋不说话，那记者转向方雪茹：“请问您是周洋的教练吗？请问24秒98是周洋游出过的最好成绩吗？您培养的选手打破世界纪录您有什么感想？”

方雪茹浑浑噩噩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体育老师，我练铅球的……”

“周洋同学，你的教练是谁？你练蝶泳多久了？”这是某省队教练。

“周洋同学，你什么时候改练蝶泳了？你主攻的不是自由泳吗？”这是北京队的助理教练。

“周洋同学……”

场面一片混乱。

“……”周洋紧紧抿着嘴唇，有些无措，使劲扯着方雪茹的衣服，心说你身为带队老师不正是应该站出来保护学生，帮我应付这帮家伙的么？怎么表现得比我还怂？白长这么大块儿头了。

最后出面解围的还是国家游泳中心的领导张虹，她说：“比赛还没结束呢，接下来周洋同学还有两场自由泳的比赛，你们有问题等最后再问，都散了吧，别影响选手的状态。”

众人都认识她是领导，开幕的时候致过辞的，于是作鸟兽散。

接下来的两场自由泳比赛，周洋可不敢再出挑了，严格把自己的成绩压制在25秒和54秒的水平，国内出挑，但是不碰世界记录。

尽管如此，赛后周洋还是成为了最亮眼的泳坛新星，周洋本人没有接受采访，专业记者却通过各种渠道把她的底儿几乎全扒出来了，年仅13岁，跳级生，中考588分全校第一，多次获得全国少儿绘画大赛一等奖和特等奖，还是飞飞猫的主创之一，家资丰厚……

一时间周洋出尽了风头，上各大报纸头条，连people日报这样的党报也不例外。

虽然在中小学生比赛上打破的记录不被国际上认可，可成绩是实实在在的，更有娱乐媒体以飞飞猫主创作噱头，用整个副刊的篇幅刊登关于周洋的报道，附上了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多幅照片，俨然将她当明星对待。

周洋也只能庆幸现在互联网还没有普及，中小学比赛也不是那么受关注，热度维持没超过1个月，哪怕是在学校，也平静了下来，没人再向她投去异样的目光。

北京市游泳队向周洋发出了邀请，被拒绝了，其他省队自然更是连试都不用试了。周洋的老底儿都被扒出来了，大家都知道她们家有钱，练体育的还真是极少见有钱人家的孩子，因为她们通常都吃不了那个苦，也很难出成绩。

不过周洋也算是在国家游泳中心挂上号了，不管她参不参加专业训练，张虹都决定明年在塞浦路斯举行的世界中学生运动会上，给周洋报名短距离蝶泳和自由泳的资格，毕竟她的成绩摆在那儿，就算她不再进步，国内也没有女选手能比得过她，连成年的都没有，何况未成年。

可惜的就是周洋年纪太小，1996年的奥运会她参加不了，只能等遥远的2000年以后了，还不知道这孩子那时候还能不能更进一步？或者连现在的状态都保持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