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马城北,有一座气势非凡的宅院。
宅院位于北大集偏西的富人区,红瓦灰墙,绿竹成荫,在整条街上最是醒目。尤其是大门口的匾额上,“菜将军”三个草书大字苍劲有力,让不少人误以为府邸的主人姓蔡,殊不知这只是身为“菜贩子之王”莫匝的一种自诩。
这是小霸王莫匝的府邸。
莫匝平日里喜欢炫耀,经常在府中大摆筵席,放肆的笑声让邻居们不胜其扰。可最近一段时间,热闹的院子忽然冷清了下来,家丁护院个个面露隐忧,一问之下才知道,莫老大出城去收新小弟,这一走就是一个月。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怀疑莫老大是不是挂掉了之时,这货却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更令人咋舌的是,他衣衫褴褛宛如乞丐,看起来一个小弟也没收到,还把带出城的弟兄都交代在外面了。可他非但不见沮丧,反而昂首挺胸意气风发,连脸上那只大蝎子都像是神气了许多。
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看到女人的容貌,下人们无不暗吞口水。虽然她看起来脸色臭臭的,可那弯弯的眉毛,红红的嘴唇,配上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足以让任何男人心醉,更别提那欺霜赛雪的皮肤和细如杨柳的腰身了。
众人暗暗嘀咕:难怪莫老大心情这么好,能将如此祸国殃民的尤物纳入房中,老树也能再逢春。
可令下人们震惊的是,自家老爷在这姑娘面前无从前的威武霸气,反而像皇上身边的太监,一举一动都是谄媚,卑微的让人心疼。这还不算,他居然还口口声声叫人家“嫂子”!
放眼整个狄马城,能让堂堂城北小霸王认作大哥的又有几人?
就在下人们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时,却得到了新的命令:所有人撤回后院,不可靠近大堂半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城北乃至整个狄马都能横着走的小霸王,此刻居然……跪下了。
“嫂子,千万使不得啊!”
莫匝挥退了下人,再也不怕在小弟面前丢脸了,声泪俱下地哀嚎起来。
在他正前方,云绵绵大咧咧坐在主座上,就像高高在上的女王。只不过她看起来心情并不好,阴沉的脸色比屋外的夜色更浓,闻言重重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怒斥道:“什么叫使不得!萧灿已经失踪整整一天了,说不定已经被八虎寨里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抓走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莫匝跪着挪动两步,劝谏道:“嫂子,萧老大神功盖世,连魔教都拿他没办法,怎么可能着了一个小丫头的道儿?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被掳了去,以大哥他的魅力,最多也就牺牲一下色相……嫂子你别瞪眼啊,我要说的其实是——他的心在你这儿嘛。”
云绵绵被他说的芳心大乱,猛地站起身来道:“我不仅要他的心,还要他的人!别废话了,赶紧召集人手,咱们这就杀到八虎寨去!”
莫匝吓得脸都绿了,哀求道:“嫂子,真使不得啊!八虎寨是城里最凶残的帮派,外三城联起手来都未必是人家对手,我去了不是找死嘛。再说
了,我的小弟不止在城北,云顶大集还有不少,这深更半夜我去哪喊人啊。”
“那就明天去喊!哼,萧灿刚逃回狄马城,又脏又臭又疲惫,想必那女人也不会这般心急,要动手也要等到明天晚上。”云绵绵默默核计一番,道:“我只给你一个白天的时间,明天晚上要是凑不齐人,你就别指望当萧灿的小弟了,乖乖等着被圣火教宰了吧。”
一边是城内大佬,一边是城外魔教,莫匝哆嗦着嘴唇,感觉委屈极了。
他泪眼汪汪看向小魔女,尽最后努力尝试道:“嫂子,要是大哥没被抓,我去了不是白白送死么?”
“哼,贪生怕死的东西!”云绵绵剜他一眼,抚摸着手中弯刀道:“不用你们这帮废物动手,只需要在城外给我压阵就好。那个居心叵测的狐狸精,就让本姑娘亲手杀了她!”
一听不用拼命,莫匝兴奋地跳了起来,双脚刚刚落地却又换上视死如归的嘴脸,道:“其实小匝方才只不过为了试探一下您和大哥的感情,大哥能找到您这样的贤内助,我彻底放心了。嫂子别担心,我马上就去喊人,保证为嫂子压好阵势,也祝嫂子战死沙场,死不瞑目——呵呵,我又说错词儿了是吧?”
“滚!”云绵绵怒吼一声,将这货吼出了屋子,这才很不爽地哼了一声,喃喃道:“不管你是哪里来的狐狸精,你都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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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
“城主大人啊,明天可就是决赛的大日子了,可小公子却躲在八虎寨死活不肯出来,萧厨神又下落不明,这可如何是好?”
夫竭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来回踱着步子,饶是夜晚有些清凉,他却不停擦拭着额头的汗水,看上去苦闷极了。
纳兰固端坐在椅子上,看上去颇为淡定,可一脸的愁云却默默暴露了他的心思。他沉思片刻,问道:“程公子呢?他与小公子关系密切,不妨让他去劝劝。”
夫竭的脸色更苦逼了,叹道:“还劝什么劝啊,小公子悬赏捉拿萧厨神的赏银就是他出的。不止是他,钟公子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借了咱们三百个侍卫满城贴告示,天天挨家挨户找萧厨神,闹得老百姓没有不知道的。再这么下去可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纳兰固颓然倚在椅背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沉默许久才说道:“延后吧。”
“延后?”夫竭眨眨眼,劝道:“大人,天下第一厨艺大赛可是朝廷格外重视的大赛,整个西域都盯着咱们狄马呢,要是冒然改期,会不会过于草率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这几位哪一个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们都不在还比什么,比给谁看!”纳兰固把眼一瞪,不耐烦道:“不逼多说了,就这么办吧,把时间再拖一个月,反正朝廷的大赛要到腊月才开始,还有的是时间。”
顶头上司发话了,夫竭不敢不从,默默把命令记了下来,又问道:“大人,要是这一个月还找不到萧厨神,小公子依然所在八虎寨里不出来,咱们怎么办?”
纳兰固叹息一声,道:“唉,明晚老夫亲自去劝劝她吧,但愿这位姑奶奶能给老夫几分薄面。对了,她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夫竭摇摇头,皱眉道:“属下无能,查不到任何线索。能托的关系都找遍了,可都说纵观整个京城都没有一户姓苏的王公贵族,偏生程公子和钟公子都对这位小公子毕恭毕敬,属下怎么也想不通。”
纳兰固闻言也陷入了沉思,满脸迷惑地喃喃道:“这位小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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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虎寨,飘香院。
诺大的客厅里,气势凛然的侍卫站成一排,就像一行挺直的松柏。在他们前方的圆桌上,钟玄音捋袖替小公子倒了杯茶,劝道:“别担心,咱们许以重利,如今满城人人都在找萧灿,只要那混蛋还在狄马城,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飞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小公子早已没了从前的灵动,两只眼睛呆滞地看向前方,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也不知有没有听见钟玄音说了些什么。
“报——”
门外一声揍请,却让小公子浑身一颤,抬头见两名侍卫风尘仆仆地进了屋子,急匆匆问道:“怎么样,找到那杀千刀的混蛋了没有?”
两名侍卫兴奋道:“找到了,据说萧灿今天上午出现在西大街,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无数人发疯一样想要捉住他,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钟玄音烦躁地摆摆手,道:“说重点,人到底抓到了没有!”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惭愧地摇摇头。
“废物!”钟玄音大骂一声,扭头看向小公子时,眼波却忽然温柔下来,道:“小公子,你先别着急,他既然已经出现在了城里,那就好办了。明天我去找找纳兰固,让他派人联络外三城老大,就算把狄马城翻个底朝天,也必定要把他活生生带到你面前。”
小公子贝齿紧咬下唇,也不知是不是回忆起了那个悲惨的夜晚,眼眶一下子又红了。那柔柔弱弱的模样,当真我见犹怜。
钟玄音荡起一丝笑意,知道当一个女人脆弱无助时,便是最容易趁虚而入的时候。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柔,道:“你老是熬夜也不是办法,听我的,先去睡上一觉,说不定明天天一亮,就会发现他跪在地上,像条狗一样任你打骂。”
小公子擦了擦眼泪,抬头看向偷偷开着窗缝的房间,厉声道:“来人,明天开始给本公子看好这些女人,决不允许她们踏出房间一步。要是让本公子知道有人给萧灿通风报信,本公子决不轻饶!”
“嘭嘭嘭嘭嘭!”
一听这话,一排排窗户接连紧闭,犹如飘香院姑娘们忐忑不安的心情。
月儿欲哭无泪“娘,灿哥儿会不会回来救我们啊,我好害怕啊。”
杜三娘眼窝深陷,早已不是昔日光彩照人的模样,可她却像老母鸡一样为一群稚嫩的女子挡风遮雨,坚定地安慰道:“放心,娘相信灿儿他一定不会任咱们一直受欺负,一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