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席泽在向阳面前耍赖黏腻,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一定想象不到,这人还是个熊孩子见了都绕道走的“恶霸”存在。
倒不是他长得有多凶恶,相反他的长相其实是颇为俊朗的,尤其是在社会上打磨了几年,五官棱角被雕琢得愈加深刻,足以将小姑娘迷得七荤八素。
——如果在外人面前,他不是那么面无表情、鲜言寡语的话。
当然原因也不全在此。
小时候,向阳没少因为不会说话被其他的小朋友嘲笑孤立,席泽作为向阳的忠实守护者,不知道和他们干了多少次架。一开始他一个人,敌不过对方人多,总是处于下风,容易磕着碰着弄得到处都是伤。
每当这时,向阳便端着小大人的模样教训他:“我又没事,你跟他们打架做什么,皮都被蹭掉了,也不知道疼……”她比划不下去,只好专心替他处理伤口。
向阳说他,席泽一般是不说话的,只是盯着她看,从她发红的眼眶里看到了心疼。
席泽知道向阳不希望他打架闹事,但他做不到明知有人在嘲笑向阳,却置之不理。
他不会讲什么道理,也不屑和那帮嘴巴臭得要死的人讲道理,能用拳头解决的都用拳头解决。
但到底不敢伤着让向阳担心了,于是他从多次干架的经历中总结出了经验,知道怎样才能把他们打趴下,又不会伤着自个儿。
他又属于越挫越勇的类型,被打到了也不吭声,逮着机会就打回去。
久而久之,席泽干架基本上没有对手了,也很少受伤。而那些干不过他的小人们被打的次数一多,也就认怂地不敢再碰硬钉子。
他们其中的大部分因为畏强心理,在一番改过自新后,自动归于席泽麾下,任他差遣。但席泽觉着这样他就像是带着一群小弟的黑帮老大,而向阳自小就不喜欢黑帮老大之类的,所以他就把大家解散了。
他说:“只要你们不招惹向阳,那么我也不会找你们任何人的麻烦。”
那一众“虾兵蟹将”追随不成,平时也不敢放肆了,只是有时见着席泽会习惯性地绕道走。
由是也传出了席泽是个小霸王,人见人怕的消息。
听到传闻的向阳问他:“我怎么听说,你爱欺负人呢?”
席泽也不解释,询问她的看法:“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向阳老实交代,“我没见你欺负过别人。”
想了想又笑着比划:“反正你不会欺负我。”
席泽笑,忍住了伸手戳她脸颊的冲动。
向阳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哪怕他会调皮捣蛋。
哪怕他纹身扎辫像个不良少年。
哪怕别人告诉她要她离他远一点。
她都知道他待她好,是个善良的人。
后来,席泽才觉着向阳的话不对。他并不善良,只是在她面前会变得很柔软,也并不是如她所说的不会欺负她,而是只想欺负她……
咳,扯远了。
回到此刻的问题上。
席泽别扭地接受向阳瞒着他出去赶集的事实,“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实在是担心有人看她热闹,论她是非。
这也是向阳选择瞒着他出去试水的原因。他太担心她了,生怕她一个人遇到什么事应付不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世态炎凉,人心险恶”,多注意一点总是没错的。
其实远没到这种程度,就她接触的人来说,大部分都是好心的。
“没事,就是没什么生意。”
席泽猜到了是这个结果,但不能毫不留情地打击她的积极性,下意识地来了一波媳妇吹:“那是他们不懂欣赏,我媳妇儿的手艺多好啊,是吧。”
“不是。”向阳通过这次实践也发现了一些问题,所以还是有收获的。而且她还结识了宋迎,难得遇到一个互相都合眼缘的朋友呢。
“你手机里的那个小朋友也在赶集认识的?”
向阳点头,欢喜地告诉他,“她很可爱的。”
席泽不以为然,“不会有你可爱。”
这人真是……
席泽是今天中午到家的,他就两天的假,明天又要离家外出。那么在走之前的这段时间,当然是想方设法地和向阳腻在一起。
整整一个下午,席泽都没让向阳离开他的视线,就连向阳去上厕所,他都问了一句:“要我在外面守着吗?”
向阳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无奈之下,用手势和眼神向他传递了“你别这么变态”的信息。
席泽看她半羞半恼地叹气,不禁开怀大笑。
不能怪他故意闹人,谁让向阳对着他念叨了别人一下午。明明难得回一趟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她怎么能够宁愿拿着手机和小朋友聊天也不愿多搭理他?
诶那个,高中生可以带手机去学校的吗?没事就多看会书,一中的学生了不起,那也不能跟他抢和女朋友聊天的时间啊。
小心他打电话去学校投诉。
咦,他是怎么知道小朋友是一中的?
席泽烦躁地抓头发,真是魔怔。
叫宋迎是吧,他现在对于这个名字充满了敌意。
晚饭后,席泽好不容易逮着向阳空闲又有兴致的时候,想与她好好亲热温存一番,却不料接到了一个不常见的电话。
电话是陈钧打过来的。要是席泽知道陈钧和宋迎的关系,铁定会恨得牙痒痒地咆哮:
“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五百万没还还是怎么地?”
*
要说陈钧和席泽是怎么认识的,倒也不复杂。两人虽然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但同镇不同村,在打架认识之前那是谁也没见过谁。
说打架其实也不对,准确来说,是一群小混混找席泽麻烦被陈钧遇见,陈钧大概是担心他人单力薄,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帮了他一把。当然并不是帮着打架,而是开灯鸣笛,将暗处的动静闹大。
殊不知席泽是打着架长大的,对付那些没斤没两的,就跟玩儿一样。对于这种送上门的生意他向来不含糊,不给一点教训他们永远不会长记性。
陈钧这一提醒倒像是帮了倒忙。
但席泽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知道陈钧的举动是想帮他,便承了他的好意,上前道谢,两人因此打了个照面。
后来又在机缘巧合下碰见,朋友介绍他俩认识,没想到两人都是对方朋友的朋友。
还真是巧了。
其实陈钧和席泽的交集并不多,也就约过几次夜宵摊的那种关系吧。
不只是认识,但也说不上深交。
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席泽,那要从他送完宋迎回来后开始说起。
说实在的,陈钧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那一层面的考虑,才对宋迎交了底。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应该是存了这样一份心理的:希望她认清现实,然后知难而退。
他甚至在告诉她的前一分钟里,还设想过她会作何反应,结果,宋迎倒是和他想象中一样震惊不已,但却出乎意料地丝毫不介意。
宋迎反问他:“所以呢?和我喜欢你有什么关系?”
我喜欢你。
她喜欢他。
猜测被证实是一回事,亲眼见到这几个字又是另外一回事。何况宋迎说得如此坦然,倒反衬出他的慌乱不堪。
陈钧不会质疑宋迎话语的真实性。哪怕她正处于青春当口,很有可能会陷入感情误区,错把依赖当喜欢。
同时他也明白,青春的萌动并不只是代表稚嫩和不成熟,这个年纪的感情或许是更难得的真挚、纯粹。
可是他会考虑这份感情存在的合理性。
他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了,早已过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到头来却一事无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坚持初心不是件易事。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坐在车厢里,有时都弄不清楚奔波来奔波去的,到底是为的啥。
没错,这是生存之本,他要生存,要赡养父母,要攒钱养家……然后呢?也就仅此而已了。
平常人的生活不都大抵如此么。
无波无澜,不求不怨,已然是难以企及的境界了。
陈钧都已经接受甚至适应这样的人生模式。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没了最后那点坚持的气力,应下母亲的劝导,遂人之意娶妻生子。没有爱和激情也无妨,他会担起该有的责任和道义。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心理疾病,明明不是爱无能,却早早地对爱情和婚姻失了期待。
可偏生出现这样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跨过十三年的时间,对他说:“我喜欢你。”
其实他和宋迎隔着的远不止年岁差距,心态、人生阅历、家庭组成等等都横隔在两人中间,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然而更不可忽视的是,他的心竟因此可耻地悸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