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议会室当中，铁山哑口无言，宛若石塑。

人类真的很强大吗？

如果是在四年前，秩序未乱的时代，这个答案铁山连想都不用想。

哪怕是一场天地动荡、阴阳混乱的旷世鬼潮，直接冲击整个人类秩序，让人类从最顶级掠食者的地位上跌落了下来，但铁山内心当中的傲气，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在黄土塬的三年时间里，张青玄未曾被揭发开来之前，铁山从没显露分毫自己的才能。

季如要靠着各种各样的巧合与机会，才能够发现张青玄是人族内奸。

但铁山不用，在芸芸散散的生活状态中，铁山就能够敏锐的察觉到，那个时候的黄土塬并不安全，甚至能够看出张青玄等一部分人的状态不对。

所以那个时候的铁山，从未显露过自己的才能。

当然铁山也曾经想过去揭发张青玄等人，但可惜的是，第一铁山根本没有与张青玄对抗的资本与力量，第二铁山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第三铁山没有足够的影响力和威望。

直到季如从沉寂中复苏，一把掀翻了张青玄，肃清了黄土塬内部的隐患。

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在老爷子的推荐下，铁山方才开始登上了黄土塬的舞台，爆发出了自己的才能而来。

被黄土塬等人看做了洪水猛兽的鬼潮，铁山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

就算是没有十日伏魔阵和泾河新城的计划，铁山照样有着好几套的计划，能够帮助黄土塬从鬼潮当中安稳度过。

超过数十名的鬼王、数百万上千万的鬼潮又怎样，还不是被自己耍的团团转！

即便是到了泾河新城以后，铁山摸透了季如的心性和性格，直接搅动大局，把领袖者轮换当家的制度给确定了下来。

再者，到了长安基地以后，满满了解了长安基地当中的信息，铁山更是觉得，这个世间实在是庸才无数，按照自己的计划，不出十年，黄土塬众人在长安基地数百万人当中，就能够拥有最顶级的影响力。

不出二十年，就能够将泾河新城合并到长安基地当中，让黄土塬众人，成为真正的长安基地之主。

季如是铁山很欣赏的一个人，和自己一样的智者同类。

但在铁山的眼中，季如实在是太急躁了，年轻人共同的毛病，稳不住，根基不够扎实的话，将来的路，会越走越窄，就算是在短时间里统治了整个长安基地又如何，还不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一一抚平城中的矛盾、内奸、乱子。

会花费更多的时间，牵连到更多的人们，会让整个长安基地的人族大伤元气。

反倒不如一点一点来，根基扎扎实实的平推碾压过去，只要登顶，就是一方大好天地，任由百万人口，广阔作为。

这样的想法有错吗，没有错！

唯一错的是，铁山太骄傲了一些，尽管如同季如、李玉蝉等人，对于冥界、对于阴神、对于鬼怪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重视，可铁山还是没有放在心上。

甚至于，在铁山的潜意识当中，如同季如这般的强者，便已经是极限了，因为铁山从来没有见到过，阴神、阳神，这种神明般存在的强大。

平常的时候，季如等人不是没有说过，只不过是铁山自己忽略了而已。

直到这一刻，所有的矛盾爆发开来，铁山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听着季如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印在了心里，方才猛然之间，感觉到，自己是不是有些坐井观天了。

人类真的强大吗？

铁山再次扪心自问，这一次，铁山得出一个自己极度不想承认的真相，与鬼怪相比，现而今的人类，就是被圈养起来的猪马牛羊，不，是已经绑在了砧板上的卑微的存在。

智慧通天又如何，此时的人类，已经被绑在了砧板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力。

就像是曾经的历史当中，神州大陆沉沦的最浑噩时期，是国人不过聪明吗。

不，是没有力量。

心神失守，铁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良久良久时间，方才颤颤巍巍的开口而道：“如果，如果有阴神强者来袭，我们有战而胜之的机会吗？”

季如看着铁山，同样也很不想承认和开口，但还是说道：“你应该问的是，我们有反抗的机会吗？”

“长安基地的大阵阵图，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真正有多么大的威能，如果大阵能够挡得住阴神强者，我们就还有反抗的机会，最起码有保存火种的机会，如果大阵挡不住的话，最好的场面，就是有个别的幸存者能够逃走或者藏起来，其余百万，人畜死绝。”

这就是季如的回答，面对阴神级别的强者，哪怕是整个长安基地百万人口、数十人仙，同样没有任何抵抗的可能。

铁山听到了季如的话语之后，整个人都晃了两晃，眼前一阵发黑。

季如想了想，再次开口而道：“事实上，这也是我最大的压力，是我千方百计，想要尽快压缩时间的原因。”

“我才刚刚成就人仙不久，想要快速进入到阳神境界当中，很不现实，整个长安基地，包括我们黄土塬、泾河新城在内，修为最高的是岳倾城，现在有可能是人仙八重，也有可能是人仙九重，我已经看不清了。”

“其次是玉蝉师兄人仙七重，如果玉蝉师兄能够比岳倾城提前进入到阳神境界还好一些，如果是岳倾城的话，你认为现在的佛门，在掌握了最强的力量以后，会不会产生一些什么不良的心思，甚至于，我但现在为止，没有得到所谓地藏王菩萨真相的情况下，对于佛门，都没有足够的信任。”

“太清一脉的传承不全，若是以蜀山之法，玉蝉师兄在很长的时间里，恐怕都无法晋入阳神境界，我所掌握的上清一脉传承，与其法门并不相符，所以我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不用操任何心，闭关去推演出内炼之法的阳神之路，以内炼之法晋升阳神，玉蝉师兄才有希望能够坐稳长安基地最强战力的位子，待到阳神以后，再去逆推太清之法。”

季如的话，已经把自己的心思，说得明明白白。

混乱的局势下，在没有拿下长安基地的情况下，季如根本没有闭关推演功法的机会和环境。

争的就是这一段时间，唯有站稳了先手，坐稳了最强力量的位子，才能够压得住整个人类势力当中的各方矛盾，甚至抵挡住来自于第七城方向两大阴神鬼王的压力。

不是季如想快，而是由不得季如等人慢下来。

这个时候的铁山，心已经乱了，在好一阵子的心神动荡之后，开口而道：“可是这长安基地当中，内部紊乱，更有未知的内奸存在，倘若我们……”

季如直接打断了铁山的话语，道：“对于鬼怪而言、对于冥界而言，你以为长安基地是个什么存在？只是一个养殖场而已，人类会在意养殖场内部当中那些牲口谁是老大、谁是老儿吗？”

“对于人类内部的势力更迭，冥界也好、地葬府也罢、鬼怪也罢，都不在乎，对方在乎的，只是这养殖场当中，血食的长势如何，够不够肥，什么时候才能够收割一轮。”

“等到拿下了整个长安基地，无论是长安大阵也好，人族长势也罢，都能够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到时候，无论是推广修行，还是清扫内患，还是其他什么，都可以让专门的人来掌握，然后让可信任的高层，进入到一种快速成长的环境当中。”

“倘若我们能有一个阳神强者，就可以保证哪怕有鬼潮来袭，长安基地的人族也不会灭绝，倘若能够有两个阳神强者，便能够保证我们整个长安基地最差也能够保全自己，如果有三个阳神强者，我们就能够反攻第七城……”

铁山有铁山的计划，季如同样也有季如的计划。

来自于神明级别的鬼怪压力，季如从来没有泄露出来过，一旦黄土塬众人知晓，对于士气而言，就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对于铁山，这也是季如第一次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智慧厉害吗，当然厉害，但现如今这个阶段，力量才是一切。

所谓铁山担心的绝对权力也好、未来的隐患也好，在季如看来，都太过儿戏，就比如这一次的鬼宠计划推动。

所有人都不同意又如何，其他人有再多的意见又如何。

季如想，就可以直接横扫一切，真以为这是季如有什么天大的威望之类的吗，不，是因为季如掌握着现如今最强大的战力。

所谓计谋、所谓谋划，哪有堂堂正正的实力来的强横。

季如之前没有说过这些，就是不想把这种力量就是一切、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显露的太过明显。

人类毕竟是人类，大乱之后，依旧是要恢复秩序的。

丛林法则可以有，但季如更希望，这种弱肉强食的法则，可以遮掩一些，不是虚伪，而是作为一个人类，内心当中的良知，内心之中，对于礼制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