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一。
宜祭祀、祈福、上表、出行。
吉神移趋:天德、三合、临日、天喜、天医、六仪、玉堂。
凶神移趋:厌对、招摇、四击、归忌。
这鄢庄主细细给自己算了一卦,终于决定在这一日出行。
总要练得一身本领,拿了这天下第一,报了这火烧山庄之仇,方能锦衣返乡。
否则,她夜茗山庄将来怎么在这安庆府四乡八村里抬头,她这个庄主,又怎么好意思统率庄中诸人。
偌大的庄子要重建,一眼望去,人人皆繁忙无比,唯有小怀整日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还追得庄子里鸡飞狗跳的颇惹人嫌,于是花君花侍们这次倒意见出奇的齐整——让小怀一路跟着,安了个名目叫照顾庄主。
那小怀得了这差使,想到要出远门,便喜不自胜,早早收拾到了行当,临行前一晚更是翻来覆去,兴奋得难以入眠。
这日清早,庄中诸人一一准备妥当,帘光将八仙桌上的包袱打开,再细细检查了一遍。
此刻已经深秋,北地气候更寒,那厚衣裳是免不了的,还有各色易容物品,各种迷香毒药解药等物也一一准备充足——那是她家庄主行走江湖居家旅行的必不可少之物。
收拾妥当,众人便拥着依旧一副少年书生装扮的庄主离了小木楼,将她跟小怀送至了庄园大门的遗址门口,那从张家店借来的牛车早就在门口等候,准备将这主仆二人送至扬州府,走那运河水路,过那洛阳,再继续北上。
那梅笑雪这日着了一身蓝色的粗布裳子——他那满满一屋子各色上好的绸缎袍子均在那大火中化作灰烬,只得先借那农户人家的裳子替换着些——头戴纶巾,胡须几日未剃,便在下巴上生出了一圈青茬,形象跟往日相比实在大相径庭,看得弄影心下颇觉凄楚。
只是他神情却依旧高深莫测,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找到了正在东张西望的小怀,便朝小怀招手招呼他过来。
“庄主此去冀州五台山,是那金人的地方,且不说那山高水远,路多虎豹,崖高岩陡,更有那毒怪妖魔,兽面人心,人面兽心,你可得小心保护了庄主,吾等已定下三条妙计,非你不可也。”梅笑雪一脸的语重心长,节华寒剑凌云站立身后,均垂首肃然不语。
小怀当即便吓白了脸——他只道是随庄主游山玩水去的,不想竟是叫他去降妖伏魔——声音便也打颤了“那,那便还是留庄子上罢。”
“没用的东西!”梅笑雪恨恨道,接着却从他的蓝布衣衫的袖子中,掏了半天,掏出三个锦囊来——说锦囊,略显勉强,不过是三个布袋而已,文字需要,我们姑且就当它是锦囊罢。
“汝保主公入金,当领此三个锦囊,囊中有三条妙计,依次而行。”说罢,将那三个锦囊交给了小怀。
鄢主公在一旁侧着脑袋看着,眉毛便皱了起来。
她自己就是个故弄玄虚的主,哪里由得了他人在她面前故弄玄虚,一把扯过小怀的袖子,将他手里那三个还来不及藏好的锦囊便夺了过来。
“哎,莫拆,路上遇到危险时再拆。”梅笑雪急急说道。
“我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弄影说罢,便将那第一个布袋子,不,是那第一个锦囊,打了开来。
却见里面装着一张一寸来见宽的小纸,一幅地图。
那纸上用那细细的小楷写着:主公到了冀州路下船,第一件事便是迷路,汝将此图献上,必可解主公燃眉之急。
弄影哼了一声,将地图往自己怀里一揣,随手将纸片揉成一团扔回给了梅笑雪,又去拆那第二个锦囊。
第二个锦囊里,却是一小瓶药丸,旁边同样附着一张小纸,上书:北地多面食,主公又性贪食,恐无法克化,此乃节华祖传秘方,用那山楂陈皮麦芽所制,汝将此药献上,必可解主公腹胀之急。
弄影看了节华一眼,道“你家祖上不是那贩牲口的么。”
“我外祖母家未破败前,曾有人做过那太医。”节华毕恭毕敬答道。
“怪不得会破败。”弄影将那药丸并纸片一并塞进节华怀中,又去拆那第三个锦囊。
这最后一个锦囊里面却只有一张纸条。
“庄主切莫看此物。”四君子齐齐劝阻。
鄢庄主头也不抬的将那张纸条摊开,却见里面写着:若那夜雨阁的主人来杀主公,便揭下主公面具。
弄影饶是天赋异禀,聪明过人,也没看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举起手中的纸条,在梅笑雪眼前一抖,质问道“这是什么。”
四个人便又相互推搡着,扭捏半天,凌云方道“我们那日见那夜雨阁主人对庄主的光景,就知他一定是对庄主格外的怜惜,只是怕万一不得已,那他若见到庄主真容,哪里忍心痛下杀手。”
这夜茗山庄的四位花君,平素看起来有点颠三倒四,但也时常不乏神来之笔,这次夜雨阁主人亲自来到山庄,虽烧了他们庄子,但面对他们庄主的汹汹气势,竟有那退却之意,想必二人不是第一次交手。
他们看着弄影长大,知道她对自己面上印记颇为忌讳,是以在外人面前,从来不露出真面目,却不知,那一张张精心制作的小羊皮面具,固然挡住了那枚殷红印记,却也遮住了一张足以让见者垂怜的惊世容颜。
弄影倒是听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便点了点头道“万一那夜雨阁找了位女杀手来对付我,那可如何是好,看来需带上小梅子一起去,方是那万全之策。”
梅笑雪急忙将弄影往牛车上推边说道“主公现下这副尊容,有那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女子见了,必将倾慕,小怀,磨蹭什么呢,赶紧上来。”
这一翻折腾完毕,这主仆二人,终于坐稳在了那牛车之上,挥别了庄中众人,启程先是往北走了数十里,又折向东,离了那安庆府,一路车辚辚牛哞哞的朝那扬州府方向走去。
这深秋的江南,景致分外宜人,弄影坐在车中,心中不住盘算,那小怀,望着四周连绵山峦无尽农田点点湖泊,欢喜无限,却也忘了那斩妖除魔的重任。
到得第二日晌午,那老旧的牛车终于顺利的到了那扬州府的运河码头附近。
弄影谢过那赶车的老张头,便下了车,携了小怀,沿着河边的垂杨柳,向那码头走去。
“这便是扬州府么,竟这般好看,便似又回到了那小世子的园子一样。”小怀看着那运河两岸的依依杨柳依旧青绿,亭台楼阁随处可见,来往行人衣着鲜亮,不由得有感而发。
“果然是我们庄子上出来的人,竟也能看出这里的好,”弄影看着小怀,由衷赞叹了起来“这扬州府,天下再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等我们事情办完了,回来时便在此住上几日,那千层油糕,蟹黄蒸饺,翡翠烧麦,吃够了再回去。”
她亦是第一次来这扬州,直觉此地精巧雅致,物尽风流,比起那烟云繁华的京城,竟更让她向往些。
“那便早早办完事罢。”小怀第一次如此期盼他们庄主早日成为那天下第一。
二人这般走了一会,来到码头上,上了那北上的船只,买了那最便宜的底层位置,安顿下来,便来到船上甲板处,去看那江面上的大鸟。
“这大河,竟是那人挖出来的么。”小怀看着宽广的河面,穿梭如织的轮船,有些不敢相信这运河竟是人力所为。
“正是,若非他们挖了这条河,我们去冀州,就要辛苦多了,哪能这般安逸,‘万艘龙舸绿丝间,载到扬州尽不还’,扬州这般繁华,这条河功不可没。”弄影趴在船舷边栏杆上,天高云淡,飞鸟翱翔,河风吹来,清爽宜人,好不惬意。
“日后庄子上有钱了,便也挖条河到那张家店,岂不方便许多。”小怀触类旁通说道。
“孺子可教,回去便让梅笑雪挖去。”弄影便赞赏的点了点头。
“庄主你看,这些船却开得快,比我们庄子上送花的船要大多了。”小怀指着一艘超过他们飞快朝前驶去的大船说道。
“这便是那漕帮送今秋粮食去洛阳的船。”这船确实比她庄子上的船大了许多,弄影心中略有不忿。
“这漕帮是大庄子罢,他家粮食倒多,竟用这么大的船。”小怀眼里依稀一丝艳羡。
“所以说你就是无知,漕帮哪里种庄稼了,他只管这水路上运粮运盐,嗯,咱们庄子上有本书,便说的是这漕帮凌帮主的故事,你却不看么。”
“张先生却未要我看过。”
“那其实是篇网文,我们那第十五任庄主偷偷手抄了下来,作者魏如初,年代不考,写得着实精彩,不看此书,你便不知道,那漕帮历任帮主中,功绩最大的,是一位女子。”
“那便如我们庄子上一般。”小怀这句话却是由衷发自内心。
小怀这句无意中的吹捧,弄影听了着实受用,便喜滋滋道“回去后,我将那书悄悄找来你看,或者直接点击链接便可,莫要让张先生知道了,否则便要打手。”
小怀听了,便频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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