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在那屋顶大梁上有一句无一句的进行着夜茗山庄式的交谈,却听得楼下那唱经诵佛之声响起,木鱼声一片,二人抬眼望去,却见大殿正门处,走进来两个人,那男子年约五十,一身黄色锦袍,步伐稳健,面容沉稳,气质高贵不凡,自然就是那卫绍王完颜永济,弄影扫了他一眼,便去看跟他一起进来的那位年轻女子。
那少女看上去约十七八岁,身着红色裘袍,此时天气渐冷,那领口袖边均镶着青狐皮毛,头上戴着一圈用白银跟珍珠做成的花环,素雅大方。待得走近,弄影居高临下,便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孩儿身材高挑,面色红润,盼顾生辉,神采飞扬,虽因为是来上香,神色比较严肃,但双眸之中,仍可见那灵动娇憨之态,这只有那从小备受宠爱,无忧无虑之人,方有那般的神情。
“果然好漂亮,但还是苏敏姑姑更好看些。”弄影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便说了。”小怀做了次事前诸葛亮,颇为自得。
二人见那小郡主随着卫绍王缓缓走进殿内,便有寺内住持递上焚香,二人接了,正准备去插在香炉上,突然,一阵秋风吹来,大殿内的香烛便晃了一晃,待得那阵风过去,几个僧侣面色突然一变,原来那围绕在文殊像身后的七位尊者塑像前的香烛,最高的那一盏,却被风吹灭了。
这一下,弄影脚底下那帮人,便纷纷慌张了起来,风吹烛灭,大为不祥,几个小沙弥便去拿那梯子,想要去点那根蜡烛,却见那卫绍王身后一人上前一步,在卫绍王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卫绍王手微微一抬,对那住持说了句话,那住持点了点头,却见那一直低头跟在卫绍王身后的人走向了前来。
“那个奸人要做什么?”弄影看得清楚,卫绍王身后那人,正是蕫问贤。
“这要问那说书的先生。”小怀答道。
弄影不语,便探着头看着那蕫问贤,只见他走到离那尊塑像两丈远开外,双脚站定,心中默念着什么,然后抬起右手,食指跟中指并在一起,朝那根香烛一指,听得众人一声惊呼,那跟灭了的香烛,竟然就被点燃。
“李家庄那变戏法的张瘸子,却也会这招。”小怀低声道。
“张瘸子手指甲里藏有火药,弹在还带有火星的烛芯上,我跟他学过,”鄢庄主一向是好学的“所以张瘸子离蜡烛便最多一尺,哪能这般远,这人不晓得用的什么魔法。”
“庄主可拜这奸人为师,便知道是何魔法了。”小怀建议道。
“会被那说书人骂死的。”弄影这点立场还是有的。
小怀便不敢再言语,这厢香烛点燃,那法事便又进行起来,二人趴在大殿梁柱上,看着倒也稀奇,正看得出神,却听见耳边叶楚材的声音低低响起“走罢,一会散了,便不好溜了,那小郡主你们看了,可曾满意。”
“满意、满意。”弄影跟小怀点头道,话未说完,腰间一紧,叶楚材又挟着两人的腰,带着两人跃到一根大柱子旁,然后一跃而下,那要三人方能环抱的大柱子正好遮住了大殿内诸人的视线,叶楚材便带着弄影小怀又悄悄的溜出了大文殊殿,沿着墙根来到一株菩提树下,然后又挟带着二人,翻了出墙。
这三人出得那大孚灵鹫寺的高墙,神色便轻松了起来,弄影便问道“兄台方才可有看到那奸人隔空点燃那蜡烛么。”
叶楚材点了点头道“看到了。”神色便略有些阴沉。
“莫非方才那根蜡烛,是你弄灭的?”弄影恍然醒悟。
“嗯,”叶楚材不禁侧过头来,看了弄影一眼,点了点头,道“借着那阵风,使了点力,那厮终究还是练了那《通玄心法》,只不过还没全然领悟,得想办法将那本心法盗走才行,否则让他全部贯通,便后患无穷。”叶楚材语气益发凝重。
“兄台可想好了如何去盗那心法么?”弄影便问道。
“没。”叶楚材笑着答道。
弄影在这方面插不上嘴,小怀也提不出任何意见,二人便不言语,沉默片刻,弄影便悄悄的用貌似带着商议的口气问道“那莫若先去找那镇魂令?”
叶楚材知她必然要提此事,哑然一笑,道“鄢庄主可是已经知道那镇魂令在哪么?”
弄影抬起头看了叶楚材一眼,但觉此人神情坦然目光镇定,虽只相识半日,心中竟觉得此人极为可靠,略一踌躇,便从怀里拿出梅笑雪给的那张地图,在五台山望海峰稍微偏东南一点的位置指了一下,低头道“虽然不知道镇魂令是不是在这里,但是这望海峰东南的雾霞岭上肯定有线索。”
“你是如何得知的?”叶楚材面露诧异。
弄影一言不发,拾起一根树枝,蹲下身子,便在地上画了起来。
“这五台山,中间有望海、挂月、锦绣、翠岩、叶斗五台,外面有雁门、龙泉,平型,牧护四关,”她嘴里一边说,手里一边画,“再外面又有大关、虎阳、鸿门、峨峪四门,俱是按这八卦走向排列,”说着,她又在刚才那画上加了一个八卦图,继续道“那日那夜雨阁的歹人抢走了我的画,但是寒剑做了副本,我又在苏敏姑姑处得到了我师父留给我的另一幅画,两幅画重叠在一起,便跟这图极为相似,”弄影画完,站了起来,用那树枝指着地上的画,接着道“图中有个文殊持剑的像,两幅图只有一个地方有交集,便是乾兑之间偏兑之处,也那剑尖指向的位置,就是这雾霞岭。”说罢,在望海峰稍下点的位置一指。
叶楚材看着地上那图,又看了一眼鄢弄影,半响不语,过了片刻,伸出足尖,将地上的图抹去,低声道“那便走罢。”说罢,便牵着小怀的手,向山下走去。
此刻日已西斜,三人来到藏马的地方,叶楚材从马背上取出干粮跟水,三人胡乱吃了,便向东奔去。
“鄢庄主何必一定要去寻那镇魂令呢?”叶楚材感叹了一声。他自己一个男子,这般颠簸流沛风餐露宿倒也没有什么,鄢弄影不过是一不到十五岁的盈盈少女,却也这般东奔西走,又是何必呢。
“我要当那武功天下第一,要不忘忧剑派便不要我。”弄影闷声答道。
“不要便不要,你何必一定要回归忘忧剑派呢?”叶楚材心中竟有些发疼,这个小女孩,这般天资聪颖,言语行为有时虽幼稚可笑,却也透着一股天真可爱,这个年龄,本应该还在父母长辈掌心中被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却莫名其妙的来掺合这镇魂令的浑水,若有什么不测,又该如何是好。
“这是我第一任庄主便留下的任务,四百余年代代相传,我师父死之前,也念念不忘回归忘忧剑派,再说,回归了忘忧剑派,我便也有掌门师父师叔师兄师弟了,做错了事,会有人管,歹人欺负上来了,也会有人替我出头了。”弄影想着这美好前景,便不由得笑了起来。
叶楚材心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驱马朝望海峰方向驰去。
三人这般走了约二三十里,便到了那雾霞岭前,这雾霞岭是望海峰旁边的一个高耸狭长的山岭,山岭顶端云雾迷漫,却也颇高,因山路陡峭,马匹行走不便,叶楚材便将两匹马藏在山脚下树丛中,领着二人朝山顶攀去。
行及半腰,弄影跟小怀,便有些气上不来,叶楚材无奈,只得将两人一手一个拦腰抱起,叹道“你们这个样子,不在庄子里老老实实呆着,却跑来这里做什么。”说罢,一提气,便挟着二人,朝山顶奔去。
弄影但觉两旁树木飞快向后退去,但见叶楚材依旧面色如常呼吸平稳,心下好生羡慕,便更加期盼那镇魂令就在前方,好早日也练就这般功夫。
叶楚材带着这两个孩子,奔了约半个时辰,似乎已经到了峰顶,只是云雾迷漫,无法辨认,眼前出现一条狭窄的小径,平平直直的向前通去,两边都是杂草灌木,下面便是如削的山壁,叶楚材放下二人,弄影揉了揉腰肢,辨认了一下方位,便欢呼了一声道“应该就是此处了,”说罢,就朝前飞快的奔去。
叶楚材苦笑一下,牵了小怀,也追了上去。
弄影这般兴奋的向前奔了约十来丈,突然便站定了下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
叶楚材带着小怀也来到了她身后,一起向前方望去。
但见一座寺院,矗立在三人眼前,朱色的外墙上用斗大的黄字写着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字迹清晰,像是新写上去的,围墙里寺庙金碧辉煌的屋顶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琉璃瓦光鲜亮泽,像是新建不久的一座大庙。
“这、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庙的!”弄影愕然道。
叶楚材见状,便不禁哈哈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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