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怀吓得大叫一声,便扑进他家庄主怀中,不想那弄影,却格格格的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李景便微微愣了一下。
“谁告诉你这圆筒里装的是镇魂令的,你杀了我,你就永远找不到那镇魂令了。”她笑声一落,便急促说道。
这句话一出,李景的手掌,果然便悬在空中,迟疑着没有落下。
“这里面不是镇魂令,是一张羊皮图纸,你自己看”她指着李景手里的那圆筒,大声对李景说道“这瓶子里面封有蚀肤毒水,若将瓶子强行砸破,毒水便会将图纸毁去,要开打瓶子,就要将这九道圈排列对了,这是按那洛图九宫格规律排列的,只不过,这是八十一宫格。”弄影一口气说完,便带着几分挑衅的神色,看着李景。
这藏密筒,做法非常复杂,外面是由数字组成的机关,里面装有腐蚀性极强的药水,那秘密的文件,藏在筒内,若不按预定的数字排列,而是强行打开藏密筒,那药水则会将里面藏着的东西腐蚀。
机关的种类很多,有简有繁,而眼前这一枚藏密筒,可以说是当世最复杂最难解的一枚——它要求解开那按九宫格规律设计的九九八十一个宫格。
这九宫格,本是那伏羲所创,九个数字三三排列,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八六为足、五居中央,无论横竖斜对,如何加减,结果都是十五。
以此类推,亦可以做成四四十六宫,或者五五二十五宫,只是每加一格,那难度,又要翻上数倍。
常人要解这九宫格,大抵要花上半天的功夫,四四十六宫的话,约两天功夫,到了二十五宫,便要十天半个月了,鲜少有人能破解三十六宫之数,弄影的师父郑一凡当初曾演算到四十九宫,便仿照那古方,做了个藏密筒,那时弄影方七岁,不到半日,便将其打开。
只是这八十一宫,只怕当世之人,穷极一生,也是无法解开的。
李景一听,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瓶子,见那上面极为复杂的数字,他将那瓷瓶上的圈环转了几下,又看了看那两段的细小文字,心知道这鄢弄影,所言不虚。
“你能解开这宫格?”他突然欺身上前,鹰爪般的手掌,扣在弄影喉咙。心知这中原文化,博大精深,莫说这八十一宫格,即便九宫格,他也是不会解的。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解开,但是这世上如果有人能解开,那也只有我!”弄影沙着嗓子喊道。
“要多久时间?”
“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十年,我哪里晓得,你要是等不及,就杀了我,另请高明罢!”弄影此刻反倒镇定了下来。这世上,或者另有人能解,但是要找到那样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
李景面上神色几番变幻,突然将右手食指拇指捏成一个圈,往嘴里一塞,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声凄厉响亮,划破夜空。
弄影跟小怀吓得紧紧抱在一起,一声不吭的拿眼瞪着他。
过了片刻,屋外一阵脚步声,接着烛光一阵晃动,又进来三个人,清一色的褐色短襟,羊皮裘袄,羊皮长靴。
这三人都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看来外面似乎下起了夜雨。
中间那男子身材极其魁梧,仿若一座山一般,他取下斗笠,居高临下,斜眼看着弄影,那李景已经上前,将那藏密筒献上,又将事情经过悄悄向他讲述,神态相当恭敬。
“带走!”那男子看了看手中的藏密筒,指着地上的两个孩子,冷冷说道。
她话音一落,那另外两个男子,便一人拎起一个,挟在腰间,走了出去。
屋外果然下起了大雨,只是这四人轻功极好,此刻夜深,伸手不见五指,山路又湿滑陡峭,竟依然如履平地,飞快的朝山下奔去。
弄影紧闭着眼,听着耳后生风,身上被那冷雨淋得湿透,不住发抖,脑海中不停的盘算着脱身之计,她怀中藏有庄子上带出来的毒药迷药,只是这野外,那迷药功效便难以发挥,而毒药,即便毒死了一人,也于事无补,总得想个法子,让自己跟小怀携着藏经筒全身而退才行。
不晓得过了多久,却已经到了山下,黑暗中隐隐听到马匹嘶鸣之声,但见四匹骏马栓在树上,马脖子处均挂着马灯,那两人将弄影二人往各自马背上一搁,李景又吹了一声口哨,但见黑暗的树林里,又走出八匹人马,每匹马的脖子上,同样均悬挂着马灯,风雨之中,发出昏黄的光芒,却已经足够将道路照得清清楚楚。
“你们要杀我,用得着这般大动干戈么!”弄影望着这强大的阵容,一边打着哆嗦,一边问道。
“杀你当然不用,只是如果叶楚材在你身边的话,就需要了,幸好拓跋将军神机妙算,用蕫问贤将那叶楚材引走,不然便要麻烦许多了。”李景说道。
那高大的男子鼻子里面轻轻哼了一声,便不言语。
“将军?”弄影不禁诧异道。
“拓拔乞逋将军,正是我西夏铁鹞子第一高手。”李景冷冷道。
“怪不得你们有那么多的好马!”弄影有气没力的感叹道。
这铁鹞子,却是这西夏国最精锐的骑兵部队。
“快点离开这里,免得夜长梦多,要这东西的人,不止我们一家。”拓拔乞逋低声道。
这几人不再言语,骑上马匹,飞快的朝前奔去,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点打在弄影身上面上,眼睛都无法睁开。
远远的,已经可以听到隆隆的水声,弄影想起方才在那山顶看到的河流瀑布,心知已经到了那里。如此算来,这一行人,是带着自己,朝西北方向奔去的。
大雨倾盆,弄影趴在马背上,身上又湿又冷,无比难受,这一生,从没这样狼狈不堪过,心中酸楚,唯有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那水流之声,越来越近,突然,身下的马匹嘶鸣了一声,却停了下来。
她正敢诧异,待要睁开眼睛,却听到一阵琴声从前方传来。
那琴声,润透有力,时而急促,时而徐缓,急促时,悲戕荒凉,徐缓时,凄婉哀绝。在这凄厉的西风夜雨之中,听得人莫名其妙的恐慌。
弄影一听这琴声,心中便惨叫一声“我命休矣。”
这是那枯木龙吟方有的润透声色,这首曲子,却是那《胡笳十八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