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不大,一床一桌一台一柜,倒是那屏风,虽然破旧不堪,但上面画的茶花,却鲜红灿烂,栩栩如生。
弄影点了点头,摸出小小的一块碎银子,交给那掌柜,低声道“烧一锅热水来,然后替我家护院置一身行头,剩下的置一桌酒菜。”
“这点银子不够。”那掌柜的望着弄影,愁眉不展。
“水不用太热,衣裳也不用绸缎,酒菜,额,我也没指望山珍海味,怎能不够。”弄影说罢,便匆匆走出门,只是刚走没两步,又冲回来,对那愣在原地的掌柜说道“哪里有卖羊肉的?”
“西街尽头有个肉铺。”
“可有颜料铺?”
“南街有个张货郎,他那里有颜料。”
弄影闻言,便又冲了出去,这次冲到楼梯口,却又跑了回来,推开门走进来,对站在窗前,不晓得在想什么的新晋护院说道“一会可得洗仔细点了,不许玩水,我去去就回,要是我回来发现地上有一滴水,晚饭的肉便扣下了。”
她每每跟小怀出门,最头痛的就是捉他洗澡,先是挣扎着不肯下水,等到洗完,木桶里只剩下半桶水,剩下半桶,却在地上。
她这般嘱咐完,不待对方回答,又急急的第三次冲了出去。
那掌柜的无可奈何,按弄影吩咐,掂量了好半会,终于买回了套粗布衣裳跟棉袄等物,然后跟一个小伙计将热水并水桶送至客房,却见那男子只一动不动的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似乎在发呆。
今日这二位客官身份总觉得哪里有点古怪,但是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轻咳两声,便退了出去。
那男子待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才像回过神来一般,从窗前绕到桌前,对着桌子上的一面铜镜,看着镜中自己。
镜子里的,是一张很陌生的脸,头发散乱,胡须虬结,满面的尘土,镜中人的眼睛亦望着自己,满是迷茫。
他伸手在自己怀里摸了几下,掏出来几件东西,几张大额的银票,几锭银子,还有一根黑色的男式的桐木化石簪子。
自己头上已经有了一根簪子,那这跟黑色簪子,肯定不是自己的。
只是自己身上怎么会有别的男人的贴身物件呢?难道自己曾经跟这个男人,关系非同寻常?
他眉头皱了一下,倘若真是如此,那该如何是好。
他将桌上东西统统收起,塞进了包袱里,然后褪去全身衣服,跨进木桶,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连头一起浸入水中。
他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一些零星的片段一一在眼前闪过。
一会是江南某庭院,一会是北方某寺院,几个男子的身影来回飘忽,其中一个年纪偏大,身着紫色蟒袍,一脸的肃穆,那紫袍男子抚摸着他的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在南边呆得太久了,可千万不能忘了祖宗啊。”
那男子身影渐渐淡去,却又出现了一个极美丽的女子,一身湖绿色的绸裳,眼神里充满了哀怨。
那女子望着他,低声道“待得酒醒君不见,千片,不随流水即随风。”
他猛地抬起头,睁开眼睛,伸手想去触摸那女子,却什么也摸不到。
头一阵剧痛,胸口的气息又在不停翻滚。
他摇了摇头,许多美丽的女子在他眼前闪过,唯独这个绿裳女子,却挥之不去。
突然,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身边,自称是他庄主的小女孩的影子,又跳了出来。
所有的幻影都消失不见,气息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夜茗山庄,鄢弄影。
好熟悉的名字。
他紧闭着眼睛,却看到火光冲天。
一个身上还带着点点火星的女孩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是她,鄢弄影。
火光突然变成暴雨,还是那个女孩,面色苍白的躺在自己怀中,有气无力的道“这不公平。”
他一定是曾经见过她的!
她人呢?他突然心里一慌!
她说去去就来,过了这么许久了,依然没有听到她回来的动静。
他猛地从水里钻出了身子,跳出木桶,胡乱擦干净身上水珠,将桌子上的衣服往身上一套,便冲了出去。
他快步跑下狭窄的木头楼梯,来到楼下大堂,冲到那正在埋头算账的掌柜面前,正要开口问,突然,客栈的门口光线闪了一下,却见那鄢庄主一手拎了块手帕大小的羊皮,一手抱了个小包袱,走了进来。
他松了口气,快步迎了上去。
“你这是要溜出去耍么!头发都不擦干,受凉了却没有钱给你请郎中!你看你衣衫,带子都不系好!这般不齐整,着实有损我庄子的名声,赶紧给我回房里去!”他尚未开口,那鄢庄主,已经恼了起来。
那掌柜的在一旁,惊奇的看着这小女孩,一边责骂,一边领着那身材高大的男子上了楼。
他二人一回到房间,弄影将手里东西往桌子上一甩,指着地上的水渍便又训斥了起来。
“要你莫玩水,你看,天气这般凉,地板上沾了水,便冷得紧,你晚上是要睡地板的,莫要半夜起来找我嚷冻,”弄影着实生气,这人竟跟小怀一般不懂事,“你过来,坐好!”她大声喝道,手指着窗前的一张椅子,让那男子坐下,然后又跑去吩咐伙计,将屋里的水抬出去。
这般忙碌完了,她便拎着一条毛巾,走到那男子身后,将他湿漉漉的头发,拧了几下,然后用干毛巾替他擦拭。
夕阳从窗口斜斜照进,带着几丝残存的暖意,照在人身上,好不舒服。
“这头发湿了,最是伤身子,你若病了,我还要花钱请郎中捉药,上次小怀便是这般,害我平白无故花了一钱银子,你若病了,那曹婆婆肉饼,便不要想了。”她这厢边骂,手中边擦拭着这男子的头发,待擦得七分干了,方停下来,嘴里说道“莫动。”然后去到桌上,打开自己方才带回来的小包袱,一阵摸索,然后翻出一把剪子一把小刀。
“我们庄子上,除了那张先生,没有人留胡须的,而且你这胡须太过浓密,实在不雅,若被张先生看到,定是要打手的。”说罢,举起明晃晃的刀子,就朝那男子面上挥去。
“还是...我自己来罢。”那男子终于开口道。
“那便快些,这刀子剪子,我一会却是还要用的。”鄢庄主说罢,便将手里东西往那男子手里一塞,将铜镜取来往窗前一挂,人又忙碌开了。
她先是将一个盆装上小半盆水,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一些粉末,倒进水里,用跟小木棍搅和几下,然后取出另外一把小刀,小心翼翼的将那张小羊皮上下两层皮剔掉,只留下中间薄薄一层,然后放在那盆水里浸泡。
这般忙碌完,又跑去将手洗净,然后回来,用小木棍将那皮在水里翻了几个身。
看着那小羊皮上冒出点点气泡,她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手,转过头去对那男子道“这是我师父独创的硝制皮毛办法,时间短,做出来的皮触手柔软,色泽——”
她尚未说完,却略微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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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身体出了点状况,昨天验血结果出来不太理想,医生要我一周后再去复查,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这件事情,有点心神不定,码字也不在状态,文文难免有点啰嗦灌水之嫌,等过了这周,不管结果如何,都会调整过来的,如果结果是好的,还请大家给予祝福,哈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