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除了瀑布的冲击声,依旧一片寂静,过了片刻,依稀可以听到穿衣服的悉索声,弄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萧渐漓是不打算再去犯险的了。
“真的不要那珠子了么?”片刻安静之后,身后传来萧渐漓困惑的声音。
“不要,一个珠子罢了,我庄子上的宝贝,多了去了,这不算什么。”弄影这番话说得违心之极,于是一边说一边呲牙。
这是她庄子四百年代代相传的镇庄之物,历任庄主的象征,怎能在她手里失去,没有了这个八卦珠,那极度复杂的毒药解药便很难配制,没有了那珠子,又怎么去找镇魂令,拿那天下第一呢。
“你这珠子,撇开别的不说,单是这七彩玉材,便堪称稀世之宝了。”萧渐漓在身后淡淡说道。
弄影闻言,顾不得其他,急忙将身子转向萧渐漓,但见他头发湿漉漉的,已经穿戴整齐,正在低头打量手里托着的一件物件。
那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八卦珠,又是什么?
她面露惊喜之色,忍不住低声欢呼了一声。
“只是鄢庄主既然说不要了,我要也无用,那还是扔回这潭里罢了。”萧渐漓似乎没有看见弄影的表情,他话音一落,手一挥,手里的东西平平飞向水潭,当落在潭面上时,又向前一弹,这般反复,在潭面上接连渐出十来个水花。
弄影目瞪口呆的看着潭面上的水花,过了好半晌,又抬起头,怒视着萧渐漓。
“怎么啦?鄢庄主不高兴啦?你不是说不要了的么?”萧渐漓眉头微皱,似乎很是不解鄢弄影为何这般愤怒。
鄢弄影只觉一口气郁结在胸口,不知如何发泄才是,瞪了萧渐漓片刻,突然猛地一跺足。纵身向水潭里跃去。
他能捞到这珠子,自己就不行么,与其受这般戏弄,不如自己下这水潭去寻,方不辱没了夜茗山庄庄主的名声。
眼泪还在眶里打转,只是脚刚离地,便被人紧紧揽入了怀中。
“傻姑娘,水里那么冷。你以为下去很好玩么?”萧渐漓的声音终于变得温和了起来,他松开了弄影,带着浅浅笑意,轻声道“你看这是什么?”
弄影低头向萧渐漓手中望去,但见自己的八卦珠好好的托在萧渐漓的掌心,他的指缝之间,还有些许杂乱的水草。
弄影心中霎时间又是欣喜,又是恼怒,嘴里哼了一声。瞪了萧渐漓一眼,然后急忙地从萧渐漓手中抢过自己的八卦珠,紧贴在胸前,大口地喘着气,生怕它再次失去。
待到她气息渐平,终于抬起了眼睛,望着萧渐漓,眼里闪烁着似怒似喜的神色,嘴里却依然带着怨气道“你方才――”
“一块石头而已,”萧渐漓顿了一下。突然眉头微微一皱“你光着脚站在这里做什么。快穿上,石头那么凉,唔,莫非你担心我上不来了么?”
“哈,我只是想玩玩水而已――”弄影干干一笑。
“哦,那你为什么要写那么多我的名字?”萧渐漓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漓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缓缓说道。
鄢弄影大窘。脸胀得通红,只是一转眼,又变得无比镇定自若起来“啊哈,我方才正在纳闷,明明是个凶卦,怎地你却上来了,此时方想起,那水中有草。话说那水生木,木生火。水离之间有草,正好相克转相生,吉卦,啊哈,话说那水底,是怎生个情况?”
她东拉西扯,只盼能将方才那话题扯开。
萧渐漓望着眼前少女那一脸欲盖弥彰的神色,微笑着叹了一口气。杜若衡曾说过她皎洁纯净如天上明月,只适合远远观望,可是他不是杜若衡,他知道自己想把她占为己有,想破坏她皎洁纯净的外壳,直到她沾惹上自己的气息。
只是不管他此刻的想法多么的波涛暗涌,面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带着惯常淡漠的微笑,低声道“那水,嗯,不算太深,你那珠子确实是稀世之物,在黑暗中自己会发光,所以并不算太难找。”
萧渐漓说得轻描淡写,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潭底有多危险,要潜到那深不可测的潭底已属不易,更不消说那水底隐藏的暗流,盘杂交错,齐腰高的水草,稍有不慎,便将永困水下。
他是想俘获眼前的少女,但是他不想要她感激他。
弄影,我是做错过很多,只是到底要如何,你才会再爱上我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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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鄢庄主手里紧握着她的八卦珠,睡得倒是踏实之极,以至于全然不觉身边有个时刻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睡梦中只见自己打败了天下高手,四里八乡的村民们敲锣打鼓的送来大红牌匾,上书‘天下第一高手’几个烫金大字。
当下心中喜悦无限,不知觉便高兴得醒了,睁眼一看,天色依然漆黑,不远处的一张四方桌上,一盏油灯发出淡淡的光芒,萧渐漓正端坐在灯下,手拿一把刻刀,小心翼翼在那两截断了的枯木龙吟上雕琢着什么。
昏暗的灯火笼罩在萧渐漓的面庞之上,阴影在面部交错,将他的轮廓刻画得极为清晰,而那专注的表情又为他添上了另一种神采,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神态,弄影依稀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在自己额边提笔画上一朵芙蓉的那个男子,不向东风怨未开,她怔怔的躺在床上,望着萧渐漓,心中突然莫名其妙的悲伤了起来。
次日清晨,弄影再次醒来,萧渐漓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起身来到桌前,却见那枯木龙吟端端正正的摆在桌上,已经拼在了一起,断弦亦已经接好。
她轻轻抱起这尾弦琴,仔细的端详了起来,但见中断之处处理得极为平整,隐约一条极细的缝隙,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将琴翻了过来,底座部分亦平平整整,一排小字清晰地引入眼帘:夜茗山庄鄢弄影。
他竟然真把这句话刻了上去。
弄影嘴角一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