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去哪?”太阳已经升起,弄影眼里的腥红慢慢退去,两人一马的身形清晰的投影在右前方的地面上。
他们在一路奔往西南。
“去鹿弥。”
“鹿弥?”饶是弄影自诩知识渊博,博闻广记,也一时想不起来这是哪里。
“对,大理鹿弥,此去三千里,你的故乡。”
“什么?我的故乡?我可是安庆府人氏啊。”弄影惊讶的回头看着杜若蘅。
“你血脉的故乡,也是那第三块镇魂令的地方。”杜若蘅声音有些低沉。
弄影没有出声,只是依旧惊讶的看着他。
“当初却是是有三位长老将无相杀死并封印,但是第三位长老并没有将她的那块镇魂令按约定带到指定的地方,而是藏了起来。”
“为什么?”
“因为她后悔了,因为她身体里已经有了邪神的孩子。”
“什么?”弄影吃惊不小:“这位祭司是女的?”
“是,她在杀了邪神以后日日夜夜悔恨不已,便一心想要复活她曾经的爱人。”
“这,”弄影依旧难以置信,“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我跟你一样,都是那个遗腹子的后裔。”杜若蘅淡淡的道。
弄影惊讶得双唇微微张开,半天回不过神来。
七月初八暮
烟锁深宫月半弯
从太和殿高高的台阶上去,便是内庭的前院
一众黑衣黑甲的羽林军带着长弓短箭,钢刃在腰,把内殿围得密不透风。
屋内明烛光越过窗纸,印出昏黄的光亮,穿过深锁的沉重木门跟厚厚的幔帘,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吼叫。
“老三,你以为你这位置能坐稳吗,你以为萧渐漓会死心塌地的帮你吗,我黄泉路上等着看你怎么把宇文家的天下拱手送人的。”
“萧渐漓,你这是要做什么!”
“拿开,拿开!”
几声吼叫之后,房内慢慢没有了声息。
这间内室不大,光线也比较暗,平素很少会有人光顾这里,不过今晚,却是有点拥挤。
不大的屋子,最北侧是一张床榻,床榻上卧着一个毫无半点生气的男子。
那名男子面色青灰,双目圆瞪,眼里布满了血丝。
身上的衣服,早就撕成了一片片的碎片,裸露的肌肤上满是抓痕,暗黑色的血迹已经半干。
萧渐漓,陈天启,御林军统领陈烟寒,副统领刘杰,还有三皇子宇文灏明,以及内府太监康公公,或坐或立,都围在榻旁静静的注视着床上的这位男子。
“鄢庄主的药,真是神奇啊。”陈烟寒禁不住的叹了口气。
服下药不待半柱香的功夫,原本如发了狂的公牛般的宇文旭明,此刻便没有了一点动静。
他认识这个人这么久,就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安静的样子。
“他,他不会是真的死了吧。。。。。”
宇文灏明忽然有点担心。
他并不想他这个哥哥死,他担不起手足相残的名声,不管什么理由。
他更不想辜负吴贵妃的托付。
吴贵妃是宇文旭明的生母,但待他亦如己出。
他母亲地位卑微,当年不过是吴贵妃的一个奴婢,如果不是吴贵妃那般善待他,他如何能在这深宫中度过那样快乐的童年跟少年。
“不会。”萧渐漓伸手搭在了宇文旭明的脉门上,一点脉搏的跳动都感应不到。然后他凝神,聚集起内力,再缓缓将内力顺着宇文旭明的三阴经潜入他体内,心包处那一丝微微的颤抖说明这个人依然活着。
他将手拿回,转头对宇文灏明微微一笑:“她从不失手。”
“这个鄢大人,竟有这般本事!”
宇文灏明面露惊叹。
“她算哪门子的大人,”陈天启面露嘲笑之色,顺带斜眼瞅了萧渐漓一眼,“臭丫头片子一个,就算是市井无赖也比她要强一些,也就萧渐漓,不知道什么时候喝了她的迷魂汤。”
“什么,她是女孩子?”宇文灏明面上惊讶之色更重。
萧渐漓唯有苦笑,摇了摇头,然后对看康公公道:“一会传令下去,就说二皇子快不行了,让太医们赶紧进来。”
宇文旭明的死讯,以及中毒的消息,自然是要太医们自己说出去才行的。
“萧世子,这里头,怕有不妥”一直沉默不语的康公公忽然开口道。
“怎么啦?”宇文灏明问道。
“现在的首辅太医,是当年杏林神道董奉的后人,医术高超,当世无人能及,堪比华佗在世,圣上原本阳气早尽,全靠他调理得当方得以熬到这时——”
“你是怕他识破?”萧渐漓道。
“嗯,除此人外,其余诸太医俱不足道,但唯有此人——”康公公面露难色。
“这简单,”陈烟寒淡淡的道:“就说大皇子死前招认,毒药是董太医配制,将其流放呼赦,所有家产超收,其家人,“陈烟寒想了一下,接着道,”嗯,就说三殿下仁慈,格外凯恩让保留原籍,无需入官。”
萧渐漓赞许的看了陈烟寒一眼。
虽伤及无辜,但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了。
反正大皇子已死,所有的罪名让他一人揽了去,总好过牵扯出更多的人。
这朝廷上本来就是大皇子二皇子二分天下,若尽数打尽,朝中便是要元气大伤。
“有你陪着老三,我很放心。”萧渐漓笑对陈烟寒。
年纪轻轻,却已经能做到这般冷静无情,正好可以弥补宇文灏明的天生宅心仁厚。
“对了,”他像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淮南府那边刚才有消息么?”
他已经嘱咐小师弟三个时辰飞鸽一报,上一次得到那边的消息,还是半天前。
“若蘅在外面守着,若接到消息,他自然会进来告知,也许是因为方才这里太乱,我去问问。”陈天启说罢,便往外走。
“不对,“萧渐漓面色一凛,”若蘅做事,滴水不漏,就算再乱,他也不会六个时辰没有消息。”
他走到窗前,轻轻打了一个呼哨。
过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他心微微一凉,然后伸手按了一下胸前衣襟。
触手之处一片平坦,原来藏在那里的第一枚镇魂令竟不翼而飞。
今日事情太多,他是有些分神,但也不是说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从他这里偷走东西的。
当世之下,真正能与他抗衡的,唯有杜若蘅。
“我去一下滁州叶府。”萧渐漓脸色有些苍白。
“什么?!”宇文灏明低声呼叫了起来。
“有陈烟寒在这里陪你,不用担心的,我尽快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陈天启像是猜到了什么,面色同样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