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阵丝竹之声从城内飘来。
旋律单调又悲伤,这是弄影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
“弄影——”杜若蘅绝望的笑了一下。
伴随着音乐声响,一群白衣人从城内缓缓走了出来。一眼望去,约有数百人之多。
弄影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这些人。
这些人慢慢走到了弄影的跟前,然后为首的白衣人喊了一句:“摩利支”
然后音乐之声忽然停止,所有人整整齐齐的一起对着弄影跪了下来。
弄影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她虽然在庄子里说一不二,但即便是小怀也是没有跪过她的,这一下吃惊不小,将将就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杜若蘅一把上前将她扶稳,然后道:“你们我们的圣宗女,所有族人跟教众见到你都是要下跪。”
说完这句话,杜若蘅竟然也是跪了下来。
弄影这一下彻底慌了。别人跪拜她,她还是觉得诧异不已,但杜若蘅在她心中其实颇有积威,慌乱之下,猛地跳了下来。
“我,我不过是来,是来,”她不过是来想凑齐镇魂令当个天下第一高手的,“你们不要,不要这样,我乃夜茗山庄第十七任庄主鄢弄影,不是什么,什么圣宗女,杜公子,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她一番话未完,却又见四个白衣人抬着一顶小巧的挂着纱帘的单人小轿缓缓来到弄影身前。
“请圣宗女上轿。”跪在地上为首的那位白衣人念到。
“这,这是要去哪里?”弄影有点慌张。
这个时候,是不是想后悔也不行了呢。
“去总坛见宗母。”杜若蘅说完,便起身扶着弄影上了轿子。
弄影坐在轿中,带着几分忐忑,悄悄向外张望,但见这是一座小小的山城,崎岖的道路一直蜿蜒向上,日暮时分尚有不少行人,衣着打扮简单朴实,与中原略有不同,亦有不少苗人疆人等异族装扮的人。
行人看到弄影一行人,纷纷肃立不语,更有一些人便是对着弄影的轿子五体投地的跪了下来,口中呼着摩利支、摩利支。
便这般不紧不慢的走了大半个时辰,轿子终于在一座白色石头砌成的房子面前停了下来。
“下来罢”轿子外传来杜若蘅的声音。
弄影走下轿子,但见房子的大门打开,一个白衣小童迎了下来,嘴里道:“宗母请圣宗女与杜使者进去。”
弄影看了杜若蘅一眼,杜若蘅也看了她一眼,随后表情便变得僵硬了起来。
“走。”他低声道。
这幢房子外面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只是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根本不是房屋,而是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用光洁的白色石头砌成,两边墙壁上都插着明亮的火把。
随便两侧的白石墙上雕着许多浮雕,有日月星辰,飞禽走兽,有僧俗四众,有妖魔鬼怪。
图案雕刻之精美,只怕皇宫的工匠都不如。
只怕我家兰君寒剑都刻不出这么美的图案来。
想起兰君,便忽然想起她家庄子,想起她家庄子,便忽然想起江南的一草一木,想起了萧渐漓。
是不是这条通道走进去,变成了那个样子,就注定要跟萧渐漓一世为敌了呢。
她踌躇了起来,不禁回头望了一眼,但见身后来时的大门已经关闭,两排白衣人间隔一丈靠墙而立,均沉默不语。
“弄、圣宗女。”杜若蘅看到了她眼里的迟疑,微微试探的叫了一声。
“我——”弄影正要开口,却看到自己面前正对着的一幅图案,一个残缺不全的圆形位于画面正上方,像月亮又不像月亮。这个形状她太熟悉了,她额头上那枚从胎里带出来的印记便是这般形状。
残月下面是一把破碎的宝剑,整个画面虽然简单,却是充满了厚厚的戾气。
弄影望着这幅画,仿若被电击了一般,呆立了好久好久。
“圣宗女。”杜若蘅又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弄影这才回过神来,眼里竟是又是开始泛着腥红。
“走罢。”她面上的迟疑之色已消退不见,头也不回的沿着这条通道向前走去。
通道的尽头,又是一扇石门,石门中间,依然雕着那个被吞噬得残缺不全的月亮。
弄影走到门前,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发出隆隆的声音。
石门开启以后,眼前却是一亮。
一座高大的殿堂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无数巨大的蜡烛将整个殿堂照耀得如同白昼,高大的石柱撑起了整个大厅,正前方大厅的尽头是一个高台,高台上面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白衣女子。
那女子见到弄影跟杜若蘅来了,面上虽依然保持着高冷的神色,但眼里还是可以看到她在努力按捺自己的激动。
她走下了台阶,来到了弄影面前,轻轻喊了一声“摩利支”,然后便仔细的打量起了弄影。
弄影亦仔细的打量起了对方。
或许是久不见天日,这女子的肌肤呈现出病态的白,让她想起了帕西。
只是她的头发跟眼睛却是无比的乌黑,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这个女子,她是第一次见,却又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我知道你是谁了。”弄影忽然冷笑了起来。
“我听苏敏姑姑提起过你。”
那时她被萧渐漓刺了一剑,在断情岭被苏敏救起,就听苏敏说过她师父郑一凡与噬月教妖女的一段纠缠往事。
那白衣宗母眼中忽然神色一变,目光中带着点点凶色。
“我还在师父留下的书籍中看到过一张你的画像。”
弄影自幼勤奋好读,看书不求甚解,但求博闻强记,因此她师父留下的每一本书籍,她都曾经翻阅过。
间中也见到数张仕女图,但是想她师父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闲时画几张仕女图也不算什么,弄影自己也画过不少,只是她原以为画中的美丽女子不过是师父臆想出来的而已,此刻见到这位宗母,便忽然想起来,这其实是她的画像。
她一直以为师父对苏敏姑姑情有独钟,那个噬月教妖女不过是一厢情愿苦苦纠缠而已,只是若真如此,他为什么又要悄悄的保留她的肖像。
宗母听到弄影第二句话的时候,怔了一下,眼里的凶光慢慢退去。
“我知道苏敏跟你说了什么,”宗母淡淡的说道,她说话时带着一点异域的口音,听起来虽然古怪,却也好听,“可是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
这下轮到弄影怔了一下。
“他死都死了,我为什么还要说这些。”宗母似乎在自言自语。
她这句话说完,忽然面上一笑,像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恭迎圣宗女,”但见她双手交叉,抚在胸前,对弄影行了一个礼,接着道:“圣宗女不辞千辛万苦,将我教中宝物寻回,实乃救我教中兄弟及天下苍生与水火之中。”
说罢,竟又是对弄影跪了下来。
弄影这一天不停的被人跪拜,起初还觉得各种别扭,头痛不已,到了后头,慢慢习惯,竟有些受用了起来。
此刻见宗母对着自己下跪,竟是坦然的接受了她这一拜。
“杜公子说那第三枚镇魂令,是在这里么?”
“正是。”宗母起身,拍了两下手掌。
但见一个白衣少女,手举一个托盘,缓缓朝弄影走来。
待她走到弄影跟前,亦跪了下来,将托盘高高举起在弄影面前。
托盘上面,衬着一张厚厚的红色丝绒,丝绒上面,放置着一枚指头大小如黑玉般的碎片。
弄影双唇微颤,眼里放着精光。
这东西对她来说,竟仿若性命一般要紧。
她颤抖着双手,将另外两枚镇魂令从怀里拿了出来,亦放置在了托盘上。
听得咔塔一响,三枚镇魂令碎片忽然自动的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块浑圆如月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