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见笑走进议事厅,一身轻甲,英气非凡,先前的话便是出自他的口。
陆掌柜一见到薛见笑身上耀眼的蓝披风,立马惊得站起身,小跑着迎了上来。
他背靠陆家这棵大树,在外面横行霸道,但对一类人,他向来敬而远之。
那类人就是晋帝内卫--中郎将。
中郎将是晋帝最信任的部将,权力极大,只听从晋帝的命令,四大世家都得敬他们几分。
陆掌柜走近了,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这张俊朗的脸,好生面熟。
忽然,他倒吸了口冷气,想起了一个名字。
铁血郎君--薛见笑!
陆掌柜在魔都早就听闻中郎将中出了个人物,年纪轻轻,就官至中郎将都尉,中郎将的都尉比其他军中同级别的都尉,职权大很多。
年轻有为,并不是最关键的。
真正让薛见笑扬名魔都的是另一件事。
传闻薛见笑有严重的洁癖,对穿戴衣物尤其挑剔,一点点的污迹都会令他难以忍受。
前任宰相胡佑不小心踩脏了薛见笑的官靴,薛见笑大怒,竟一剑刺死了胡佑。
当朝宰相因弄脏一双靴子而丢了性命,此事震惊朝野。
但奇怪的是,犯下如此大罪的薛见笑居然只是官降一级,由都尉降为校尉,并无其他的处罚。
对此,众说芸芸,有人言是晋帝故意弹压此事,亦有人言是中郎将高层在力保薛见笑。
民间说法很多,总之就是不了了之了。
自此以后,薛见笑就多了个“铁血郎君”的称号。
因一双靴子手刃宰相,如此荒诞的行为,很多人都在背后骂他是疯子。
薛见笑也成了魔都出名的“瘟神”,朝臣百姓皆闻之色变,避而远之,生怕碰了他的洁癖,平白丢了性命。
陆掌柜吓得脸色苍白,眼睛时不时地往薛见笑的佩剑那里瞟,心里哇凉哇凉的。
“真巧啊,薛大人也来平州了,小人是陆氏钱庄的掌柜,在魔都与您见过几次。”
陆掌柜话说得很小心,生怕说错话,触了薛见笑的霉头。
短短几息时间,他的额头就已经布满了汗珠,整个人战战兢兢,完全没了先前与孟靖谈话时的跋扈。
薛见笑盯着陆掌柜看了几眼,没什么印象,毕竟他见过的大人物太多了,哪里会去留意一个小小的掌柜呢。
薛见笑不在意,但陆掌柜却被他这几眼看得心里忐忑,冷汗直流。
陆掌柜低头瞧见薛见笑的金色云头靴上沾着一根细细的草屑,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
然后,他就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将薛见笑靴子上的草屑擦去。
陆掌柜是这样想的,弄脏靴子会丢性命,那他反着来,把靴子擦干净,肯定不会出错。
陆掌柜对自己的机智之举甚是满意,可他抬头却发现薛见笑的眼神越来越冷了,一下子,心凉了半截。
薛见笑也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弯腰用力擦拭靴子,把刚刚陆掌柜擦过的地方又重新擦了一遍。
“本官最恨外人擅自动本官的衣物,真脏。”
说完,薛见笑冷冷地看着陆掌柜,故意用手摸了摸佩剑的剑柄。
陆掌柜吓得一阵哆嗦,心中拔凉,连声讨饶,十分狼狈。
薛见笑冷哼一声,没再搭理陆掌柜,他走到孟靖身前,恭敬行礼道:
“下官刚调任中郎将平州司,愿为信王爷全权调遣。”
孟靖知道薛见笑此举是在向他示好,中郎将一直都是晋帝最看重的力量,薛见笑愿意听他的命令,也一定是晋帝授意的。
说完,薛见笑回头指着跪倒在地的陆掌柜道:
“此人方才多次冒犯王爷,下官愿替王爷处死他。”
陆掌柜闻言腿都吓软了,中郎将这帮人可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这天下恐怕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
他们说杀,就一定敢杀,根本不会在意陆家的背景。
更何况陆掌柜只是陆家一个旁支子弟,陆家断不会为了他跟中郎将翻脸。
从薛见笑的话中,陆掌柜还听出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薛见笑居然听从孟靖的命令。
在他眼里,孟靖只是一个刚继承王位的小屁孩,何德何能,竟能指挥晋帝的内卫中郎将。
陆掌柜怔了一怔,立即看向一直静静坐在一侧的孟靖,这个被他当做软柿子捏的人,居然掌握着他的生死。
唉,看走眼了。
陆掌柜想起先前对孟靖做出的一系列无礼之举,脊背骨一阵阵地发凉。
他连跪带爬地来到孟靖跟前,狠狠磕了几个响头,哭喊求饶:
“王爷饶命啊,小人有眼无珠,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条贱命……”
孟靖并没打算杀陆掌柜,若他杀了陆掌柜,有晋帝和中郎将撑腰,陆家自然敢怒不敢言,奈何不了他,但是陆家必定怀恨在心,因一时之气而得罪晋国四大世家之一,得不偿失。
不过,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孟靖戏谑道:
“陆掌柜行此大礼,小王可不敢受啊。”
一旁的薛见笑闻言,故意用拇指顶住剑鞘。
“噌”,剑锋露出一截,一道白光闪过。
陆掌柜心一沉,头磕得更厉害了,吓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王爷饶命啊,若您放小人一马,小人愿做牛做马,把您老当亲爹供起来。”
论年纪,陆掌柜都快可以当孟靖的爷爷了,但为了活命,叫声爹也无妨。
“本王可不敢要这么老的儿子,折寿。”
平白收个又老又丑的儿子,孟靖才不愿呢,相比之下,他更想谈谈银子的事。
“本王刚刚跟你在谈还银子的事,想宽限几天……”
孟靖还未说完,陆掌柜就立马开口答应下来,态度极其恳切,与之前的骄横完全是两个样。
“您说了算,别说几天,就是一年都行。”
孟靖明白陆掌柜来收账一定有个期限,过了这个期限钱未收回,必定会被钱庄察觉,他不想惊动陆家,延长的时日不能太多。
“本王也不为难你,就五天,五天后,本王会将八十五万两银子,外加利钱,一分不少地交到你手里。”
陆掌柜一听,连连道好,一口应了下来。
五天日子不算长,他从魔都到平州光赶路就花了五六天,回去随便编个理由,说在路上耽搁了几天,轻松就能瞒过去,钱庄根本就不会知道他跟孟靖达成的协议。
“王爷,事都谈妥了,那小人,可以走了吧?”
陆掌柜畏畏缩缩地说着,他现在迫切想离开王府,一想到那些中郎将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就发憷。
还是早点走,万一一会儿孟靖改主意了,他就死定了。
孟靖挥了挥手:
“陆掌柜慢走。”
陆掌柜松了口气,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他想站起身,却发现腿不听使唤,发麻无力,根本起不了身。
陆掌柜老脸憋得通红,却还是动不了。
孟靖见状,笑道:
“本王差点忘了,陆掌柜有病在身,可能是腿脚不方便了,这样吧,薛大人你替本王送送陆掌柜,千万要保证陆掌柜的安全。”
薛见笑还没来得及应下,陆掌柜就像见了瘟神似的,吓得瞬间站了起来。
孟靖见陆掌柜刚刚跪的地方出现一摊水,又瞧见他胯间一片湿漉漉的。
心中发笑,这点阵仗,就把人给吓尿了,薛见笑只往那儿一站,就有这么大的威慑力,晋帝把他派过来协助,果然有大用。
陆掌柜也不顾这尴尬的场面,跟保命比起来,出洋相根本不算什么,他连忙回绝:
“小人腿脚无碍,这点小事不需要劳烦薛大人,小人告退。”
话还没说完,他就迈着大步,飞快地往外跑去,像只见了猫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