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定亲之后,林母心想林家子息单薄,现在幼儿夭折不易养大的事情比比皆是,万一贾敏生的孩子都没长大成人,林家可不就得绝后了,为子嗣计,也该未雨绸缪,选几个身体好人品好本分老实的给林海当房里人,若有个万一,还能有个庶子记到嫡母名下延续香火。
而且林海已经定了亲,过了年就十六岁了,房里也该有个人,免得到了成亲的时候闹出笑话来。
林母听苏夫人说了一些和各家来往年礼的事情,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道:“过了年海哥儿就十六岁了,又已经定了亲,你这个当母亲的也不多留个心,该给他房里安排人了吧。”
“您不提我还真给忘了,瞧我这个母亲当的。”苏夫人恍然大悟,“海哥儿冬天才回家,之后咱们就忙着给他张罗定亲的事情,这一忙我就给忘了,真是该打。”
林母笑道:“现在想起来也不晚,不过我好像听你提过一次,在姑苏的时候有个丫鬟想给海哥儿下药,这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事苏夫人就十分生气,若是林海主动,把那丫鬟带回来开脸也不算什么,可这下药勾引的手段就太下作了,撵出去也清净。但那药阴差阳错地被葭雪吃了去,她也没借机生事攀高枝,可见心性老实,苏夫人最讨厌的就是处处心机的人,经此一事,她对葭雪更加满意了,现在林母问起,就大致地说了一遍。
林母沉吟道:“海哥儿不趁人之危,是林家教养出来的好孩子。葭雪不借机发挥,是个老实丫头,不错。我当初把她给海哥儿,就是看她为人本分又懂医术,伺候海哥儿已有两年,我看就她吧。”
苏夫人笑道:“不瞒母亲,我也看中了葭雪,模样好针线好,懂医识药,性子也不错,又是伺候海哥儿惯了的,只是年龄还有点小,现下就让她跟海哥儿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林母点点头道:“我记得那丫头跟敏姐儿同庚,明年十四岁,也不算太早,等过了年再给她开脸也不迟,你还有别的人选么?”
苏夫人却道:“我倒不想再安排别人了,海哥儿要读书,人多了是非也多,影响他读书就不好了。”
“嗯,那你作主吧,先跟葭雪通个气,教她准备准备,过了年就给她开脸。”林母和苏夫人商议定此事,精神有点乏了,苏夫人见状,道了告退出去。
两人商议此事的时候房里没让丫鬟伺候,因此并没有走漏消息,苏夫人派人去叫葭雪过来,对她说了这件事,让她做好准备。
屋里的丫鬟看着葭雪,个个神色各异,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木槿和葭雪以往关系还不错,此时也笑着打趣道:“恭喜妹妹了,等过了年,就要改口叫你雪姑娘了。”
葭雪却瞬间变了脸色,心头一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种事情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福分,可她却一点也不想要这种福分,当妾为妻,她统统都不要!
“奴婢斗胆,请太太收回成命。”葭雪咬了咬唇,屈膝跪地,对苏夫人磕了个头。
满屋顿时安静了下去,林海是林家未来的当家人,又考中了秀才,将来前程似锦,第一个开脸的人可是天大的体面,这是丫鬟们梦寐以求的好事,葭雪居然拒绝了,她们可没听错吧,个个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恨不得替她应了。
苏夫人一愣之后,皱眉道:“你说什么?你竟不愿意么?”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让人更加惶然。
“太太误会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主子的命令,当奴才的是不能说一个“不”字的,哪怕葭雪心中百般不愿,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连忙解释,“奴婢心想,大爷才刚定了亲,就给他房里放人,贾姑娘知道了,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头肯定还是不大舒坦的,奴婢不想给未来的奶奶添堵。而且上次说媒的时候,贾二爷来问过大爷对贾姑娘的心意,大爷说所求为人,心如磐石,可见大爷对贾姑娘十分看重,大爷可能也不会接受奴婢的。”
葭雪逐一说出原因,苏夫人皱起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她只顾着儿子了,倒忘了考虑贾敏的感受,诚然这种事对大户人家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贾家知道了,虽不至于问罪,却是明摆着给贾敏没脸,还是缓缓罢,等贾敏过门再给葭雪开脸也不迟。
“你且起来吧,回头我问问海哥儿再说。”苏夫人脸色缓和,摆了摆手让葭雪回去。
晚间苏夫人问过林海,林海果然一口回绝,道:“祖母和母亲一番好意原该不辞,但我在姑苏时遇到一位神医,教了我好些养生之道,多近女色于身体无益,何况我还想明年回乡试试秋闱,当以修身养性读书为要,二老的好意,儿子心领了。”这些都是面上的理由,最重要的原因是赵徽跟他提过葭雪卖身契的事情,约定了过几年就还她自由身,葭雪身份再低,只要明睿郡王还认她这个师妹,她就不可能给别人当妾,再者,林海心中唯有贾敏,不想在这个时候让贾敏不痛快。
苏夫人见林海从姑苏回来之后身体大为改善,不见以前的病弱之态,芝兰玉树一般精气神十足,原本有点好奇,但林四给京中写信汇报时被林海下过命令,不许提起尹绍寒一个字,回了京城也不能提,所以苏夫人直到现在才知道原因。林家孩子的身体都比较弱,现在林海身体改善,她当然欢喜,见儿子说得头头是道,她也就没有一定要给他房里放人了。
此事不了了之,众人都为葭雪可惜,她只淡淡一笑坦然处之,汝之蜜糖吾之砒/霜,她可没把这所谓的“福气”当回事。
躲过了与人为妾的事,葭雪终于有时间来筹谋怎么结局步穹这个麻烦。
步穹喝醉了就回家打人,别说王春,连安然都经常被池鱼到,步穹一边打还一边骂安然是野种,对两岁的小女孩下起手来毫不含糊,亲生女儿他都打得起劲,更别说这个天天提醒他戴了绿帽子的铁板证据。但王春一直隐忍,拼尽全力保护着两岁的小女儿,她从来没有告诉过葭雪这些事情。
直到有一天,王春无意间发现步穹对安然图谋不轨,惊骇大怒之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抄起一把椅子砸在了步穹的后背上,流泪大哭道:“你要打我骂我都行,可你怎么能对孩子下手!她才多大,你怎么下得去手啊你!
步穹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不就一个野种!老子怎么动不的了!为了这个野种你还敢打老子!”一把扯过王春的头发按住她的脑袋往桌子上狠狠地砸过去!
安然吓得哇哇大哭,步穹打得王春鼻青脸肿血流满面仍不解气,冲进厨房拿着菜刀过来砍向安然,狰狞道:“我宰了你这野种!”
王春骇然变色,不假思索地冲上去扑在安然身上,背心一凉,剧烈的疼痛让她尖叫出声。
葭雪回家给王春送生活费,进门就看到步穹凶神恶煞,手里的菜刀还滴着血,王春后背血红一片奄奄一息。葭雪吓得面如土色,冲上前一脚把步穹踹飞了屋子。步穹还没来得及再砍第二刀就被踹出了房间跌倒在地,额头磕在台阶上,当场昏迷过去。
在一旁躲着的狗子看到葭雪竟然把步穹给踹伤了,原本想摆大哥的架子呵斥她一番,却见葭雪双眼发红宛如野兽,整个人散发着惊人的杀气,令人毛骨悚然,他缩了缩身子,小心翼翼地去把昏迷的步穹扶起来,再不敢到葭雪跟前凑了。
“娘,再这么下去,你跟妹妹都会没命的!”葭雪给王春处理伤口,旁边是被吓得大哭不止的小妹妹,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小孩子哭得她越发烦躁,跟母亲说话也没什么好口气。
王春失血过多,神智有点不大清楚了,抓住葭雪的手,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葭雪只能听到几个词语,好像是“活着”“命苦”。
是活着真命苦,还是命苦地活着,都无关紧要了,葭雪抱起受惊大哭的安然,看着躺在床上脸色煞白不停冒冷汗的母亲,眼神渐渐汇聚成一道雪亮的光芒。
心底有强烈的杀意破土而出,疯狂滋生,她不是没想过杀人,穿越前被殴打到绝望时也有过杀人的念头,却终究没有那个胆量,直到死亡才让她明白过来,当周围所有人都拒绝帮助,想要好好地活着,只能杀死那个伤害自己的人。
更何况,四年前她就已经杀死过人了,杀人,原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王春受伤,安然年幼,狗子自己找了个活计,在饕餮楼当跑堂小二,每天早出晚归,根本不能指望步穹照顾她,葭雪就跟林海告假回家伺候母亲。
步穹醒后,肚子疼了好些天,从狗子那得知自己是被葭雪一脚踹的,当场大发雷霆,大骂她这个敢对老子娘动手的女儿不孝,撒泼打滚放了话要去林府找人评理。葭雪一反常态没跟他针锋相对,反而把上次卖了首饰的银子拿了五十两出来给他,破天荒地对他露了个笑容:“我错了,给您赔礼道歉,这些给您老人家当酒钱,花完了您再跟我开口就是。”
步穹愣了一愣,被明晃晃的银锭晃花了眼睛,咽了口唾沫道:“你这死丫头手里有钱也不知道孝敬老子,早该拿出来了!”拿了钱喜滋滋地出门去酒楼赌场犒劳自己去了。
看着步穹离去的背影,葭雪脸上的笑容立即冰冷下来,拿着那银子好吃好喝吧,吃饱喝足,就该上黄泉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