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夫人,分明就是刻意在折磨小姐!”冬青替芸姝愤愤不平道
“好啦!也不是什么挑水砍柴的粗活,我只需稍稍花些心思便是,又无需风吹日晒的,岂不是挺好?”芸姝倒是一脸轻松,反倒安慰起冬青来,“你说我们总不能总是这样白吃白喝住在这府上,如今有些事情做,岂不是挺好的?只是难为青儿了,你到厨房打杂,到是要受苦受累了。”
冬青拉起芸姝的双手,猛地摇头道:“青儿不觉得苦,只要能和小姐在一起,我再苦再累也无任何怨言。”
芸姝心里暗自愧疚,自从宫中到将军府冬青这一路来,皆是忍辱受屈,任劳任怨,可尽管如此,冬青分明可以弃她而去,却依旧甘愿陪在她身边。
邵家佛堂,设在南院一偏房中,虽离这西院不远,但是从西院通向南苑那条长巷却是窄长无比,且墙檐上灯笼挂得太高,根本不能将地上照亮。
不仅如此,这条小巷,因常年来少有人经过,路面的石板也是残破不堪。
芸姝自从在吴国听闻了母国家破人亡的消息后,便是整日以泪洗面,哭了整整一年。冬青曾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银子,偷偷为她请来御医。
御医诊治后说是芸姝伤心过度,整日流泪不止,因此抢了眼睛。
从那以后,芸姝每至灯火晦暗之地,便难以看清,就算提了灯笼,也无济于事。
昨夜芸姝从这条路回去时,好几次险些被绊倒在地。
冬青被安排在厨房打杂,整日几乎是从卯时忙到亥时,她无法每晚抽出时间去皆芸姝回来,只得每天为她备好照明的灯笼,嘱咐她路上小心。
夜色已悄然笼罩,芸姝颂完经后,再次确定了灯中的油是添满的,香炉中的长香也点好了,待一切收拾妥当,这才提着灯笼从佛堂中出来。
她望向长长的巷子中,隐约觉得墙檐下的灯笼仿佛挂得低了一些。她揉了几次眼睛,黑暗中盏盏灯笼在夜色的包裹下,弯曲一颗颗暖色的毛球,泛着绒绒的光。
芸姝将手上的灯笼照得很低,才勉强能看清半步之内。她小心走在长巷中,凉凉的夜风轻轻将她的发梢扬起,笼中的烛火闪闪跳动,墙檐上那道玄色身影,凛凛屹立于夜色当中,他矫健踱步于细窄的墙檐上,跟随着她的步子,与她一同缓缓前行,就如同行走在她身边一般。
他居高看着巷中那道被微微灯光包围的身影,是那般的单薄微凉,每当她险些被路上的杂石绊倒时,他总是难以忍住,想要伸手去扶住她,可他看见她每次险要摔倒时,总是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步子,继续向前缓缓走去。
娇弱,而又坚强。
他总要看着她安全回到西院屋中,才能放心离去。
他无数次在心中问自己,他究竟是怎么了。
他问了无数次,可次次都未得到答案。
次日清晨,天边早已泛起鱼白。
芸姝走到巷中,抬头望向那一排灯笼,这才发现,自己昨晚并没有看错,这些灯笼的确被人放得低了一些。
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温暖,在这陌生之地,竟还有人默默暗中相助,虽是小小之举,足以让她感激不尽。
“老夫人说了,你的字落笔太轻,诚意不够,让你重新抄写。”莲汐将芸姝抄好的经书重重扔到她膝前道
只见芸姝依旧端端跪于拜垫之上,双眼轻合,两片丹唇微微开合着,静心颂着佛经。
“我知道了。”片刻后芸姝才缓缓回应道
莲汐见芸姝的反应如此平静,即是不解又是恼怒,她竟然毫不在意?
“老……老夫人说,你再抄不好,就……就再多抄三百遍!”莲汐本打算要好好看她气恼的样子一番的,可她此刻的反应竟让莲汐气得舌头如同打结了一般,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莲汐回去后将方才的的经过一字不落的向老夫人叙述了一番。
老夫人听后,闭目养神间微微点了点头,再无多言。
冬青听从了芸姝的劝说,凡事多忍让担待些,很快就与厨房的其他下人和睦相处。芸姝的午膳和晚膳皆是冬青背着厨房的管事悄悄给芸姝送来。
芸姝打趣道:“我倒是整日在这里躲了清闲,你可就惨了,整天吃苦受累的。”
冬青咧嘴大笑,不觉间发现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又是夜深人静之时,芸姝收拾妥当一切,拖着早已跪得麻木的双腿走出佛堂。
芸姝放眼巷中,眼前此景,让芸姝惊诧不已,她不禁放下手中的灯笼,捂住因吃惊而大张的小嘴。
她面前的这条长巷,已与昨日截然不同。
两面高墙,自上而下,全部挂满了花样各异的花灯,动物的、花草的、人物的……应有尽有。
原本破旧黑暗的长巷,此刻如同花灯节时的灯市一般。
芸姝见那些花灯,欢喜的不得了,直笑得合不拢嘴。她一路上,迈着欢乐的步子,走走停停,欣赏着一个个花灯。
墙上的那袭身影,第一次见她如此开心,姣好的面容上挂着灿烂的微笑,如同天真的孩童一般。
他竟不觉间也泛起一丝笑意。
路上的杂石已全部被扫去,芸姝这一路竟即没有被绊倒,也未崴到脚。
这院中的景色美得让她迟迟不忍离开。
目送她回到屋内后,他终于放心离开。
“公子,乔桑已按照你的吩咐,将巷子照到最亮。看沈姑娘十分喜欢,公子也很高兴。”见公子和沈姑娘方才那番模样乔桑十分满意
仲轩一听此言,立马将俊颜上的笑意收起,斥道:“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公子明明就很高兴。公子见沈姑娘喜欢那些花灯,就跟着笑了,乔桑跟在公子身边这么久,还第一次见公子笑得这么开心。”乔桑平日里总是跟着仲轩板着个脸,此刻调皮一笑,也是十分可爱。
仲轩听乔桑这么一说,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顿时平日里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竟然泛起一丝绯红,他尽力掩饰,眼神躲闪,大声呵斥道:“你办事越来越不利!叫你想办法把巷子照亮,谁叫你莫名其妙搞些花灯来,多事!”
说罢,英臂一挥,径直走开了。
只留乔桑在原地,无奈笑着摇摇头,看着公子慌张离开的背影,啧声道:“情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