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整个邕都城因一消息而闹得沸沸扬扬。
少府陈肃昨日在府中上吊自尽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自尽了?”
“说是因为私吞了朝廷税银,被查了!”
“少府大人怎么可能私吞税银,他若是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将自己的银子拿去救济灾民乞丐?反而搞得自己整日邋里邋遢的。”
“可都说就是他私吞的,人证物证俱全呢!”
“查到是他私吞的了?都说陈大人为人清正廉洁,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发现尸体的时候,旁边还摆着两大箱银子呢!”
“天呐!两大箱银子,这得贪了多少钱呐!”
“这也太让人意外了吧!”
街口的讣告前,不少人正七嘴八舌议论着。
今早陈肃府上的驾车的车夫见快要至上朝之时陈肃还未出门,他本是个行事严谨之人,为官十于载,无论风霜雨雪,上早朝从未迟到过,这马夫心中觉得奇怪,便进屋去看看。
谁知道刚推开陈肃的房门便吓得大叫起来,陈肃竟在自己屋中悬梁自尽了。
这事情很快便在城中传开,不出一个时辰,城中已是人尽皆知。
皇帝无法相信,陈肃竟会是私吞了这笔税银的人。
一个堂堂少府君,家中伺候的奴婢不过十人,家眷不过一妻一子,妻子常年在云霖寺中吃斋念佛,儿子远赴他乡求学。在不少人眼中,他是如此一个廉洁自律,两袖清风的人,这一夜间竟成了畏罪自杀的贪污犯。
不仅是城中百姓,不少朝廷命官也是难以接受的,更别说是一直对他信任有加的的皇上。
在今日的早朝之上,皇上不仅因陈肃的死悲痛不已,更是为他贪赃枉法之事怒不可遏。
莫非他竟瞎了眼,信任且重用了一奸诈小人十几年。
可凭着多年来自己对陈肃的了解,一个根本不看中功名利禄,金银钱财的人,怎会突然就成了私吞几十万两税银的贪官?
此案很快就成了城中一奇闻。
皇帝在今日朝上,便已命大理寺全力彻查此案。
参与过此次税银风波背后的勾当的人,到此刻差不多已放下了一半的心,至少找到了这替罪羊,自己无需再整日担惊受怕了。
刚退了早朝,皇上便将太子叫到了这西暖阁来。
“对于陈肃贪污一案,你有何见解?”皇上心知此案非比寻常,“在他死之前,你可查到些什么?”
太子料到皇上会向自己问起此事,于是早已提前为自己拟好了说辞:
“回禀父皇,几日前,儿臣收到消息称陈肃最近从客商手中大量购买了不少名人字画,向来名人字画这一类东西价格皆是不菲的,以陈肃的官职,每月俸禄不过二百斛,且加上每年春、腊两次大赏的银两和平日里得的小赏,这些全部加起来,也不够他成箱的往府里买进那些字画玩物。”
太子在西暖阁堂下神色认真,徐徐踱步着,声音铿锵有力,全然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
“儿臣正是因此觉得有些蹊跷,这才在两日前派人到陈肃府上通报,想当面问他一些事情,没想到他却三番五次以各种理由推辞,始终不肯见儿臣,儿臣见不到他,只得派人暗中观察着他府上的动静。”
“那可有什么发现?”皇帝皱眉问道
“儿臣发现,陈肃早已做了畏罪自杀的准备。”太子道
“早已做了准备?何以见得?”皇帝双目微蹙,不解道
“昨日天未亮之时,陈肃悄悄命人给他在外乡求学的独子和在云霖寺的夫人送去了不少银两和一封密信,那密信已被儿臣在途中截获下来。”说罢,太子从袖中拿出一封帛书,呈于皇帝面前。
只见那帛书上写的,乃是一封遗令
“示儿,陈渊,父近日心神不宁,寝食难安,于私藏税银一事,吾悔已迟,父今昔已无退路可寻,纸难掩火,水可覆舟,父去意已决,吾儿持此盘缠,协吾妻汝母即刻远逃,愿仅以往,不返邕都,汝父德薄,勿效之。”
落款为陈肃。
此遗书中,陈肃不仅让他妻儿持此盘缠赶紧逃走,更是将自己的罪行自述了出来。
皇帝看完这封遗令,既是怒不可遏,又是悲痛不已。
一是,自己无比信任的爱卿竟是个贪赃枉法的奸佞;
二是,还未等查明其中细节,他便已畏罪自杀。
其实对于此案,皇帝仍有不少疑虑,可如今人死不能复生,就算这案子中还存在着什么隐情,如今也是死无对证。
虽然此信是本案最有利的证据,但皇帝心中依旧不敢相信陈肃是这样一个人,若是他早有此暗室私心,自任少府后,他便可利用皇帝对他的信任肆无忌惮地在背后胡作非为,为何偏偏要等到现在才行此等事情?
光是这一点,就让人怎么也想不通。
太子见皇帝依旧心生疑惑,便自责着说道:
“儿臣真的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喔?”皇帝抬起头睨视他,不解道
“请父皇治儿臣的罪!”太子颔首揖礼,做出一副悔自己办事不利的样子来,“儿臣曾在父皇面前胯下海口,三日便查清此案,可儿臣无用,未能亲手将罪犯缉拿归案!”
他心里清楚,自从他那日在早朝上揽下此事起,父皇便对他将信将疑。
事情已进展到这一地步,若是自己再不在父皇面前搏得些许信任,父皇便会给足时间让大理寺去彻查此事,若是被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自己岂不是就到了万劫不复之际。
见太子此举,皇帝虽有疑虑,但最终还是叹了口道:
“这事也不能怪你,朕知道你立功心切。你已经查到了些眉目,只是未料到陈肃竟然会畏罪自杀罢了。”
“多谢父皇体恤!”太子赶紧双膝跪地,叩谢道
“平身吧!”皇帝此时只觉得头晕目眩,双耳嗡嗡作响,让他心烦意乱,“先退下吧!朕想歇息一会儿!”
说罢,转身离开。只剩下太子在此,他缓缓抬起身子来,嘴角浮现出一抹阴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