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缡吃过晚餐,坐到厨房廊下云青石上,靠着廊柱,吹着晚风,扭头视线穿过厨房后门:“檀安。”又一瞥身边亦步亦趋的商晏,吩咐道,“你去浇花,把先生叫回来。”
“是的,夫人。”商晏忙颠颠去叫。
绯缡瞅着它的背影,它有点让她想起摩邙家里的老管家,一副体贴备至的绅士作派。不知道商檀安怎么选了这样一个风格给它。又一想,他一向稳妥中庸,选这个风格也不奇怪。
但商檀安给商晏内芯置了一条行为守则,有活干活,没活跟随绯缡,随时候命。
商檀安又说商晏处于试用期,让绯缡就近多盯盯它的表现,回头有啥需调整的地方,他就来调整。
绯缡欣然领了这任务,近阶段炯炯地盯着商晏。评估下来,商晏干活还利索,就是太粘人。
她被跟烦了,暗中寻思,商晏的试用期差不多了,叫商檀安给它换个侍应风格,弄个木讷憨厚少言语的,再叫商檀安把它的行为守则去了,没活时让商晏默认回它的保养室候命,不用在她眼前晃。
转念一想,这事放在宴会举办完再做,较为妥当。宴会时大管家立门迎客,木墩墩显得太冷待,对客人还是要体贴点。
你瞧,她自己冷情,但也知道世界怎么转。老爹教的。
“绯缡,什么事?”商檀安转进厨房后门,擦着手。
这几天,草玫瑰结籽了,他觉得新奇,说是收起来,明年在大屋旁边空地上正经规划一个花圃,因为这,每每晚饭后的浇花修剪都不要商晏来。
绯缡一见他,立时把对商晏的一番安排放下。直勾勾等他走近,来不及便道:“檀安,我要借机器人。”
商檀安一瞅她,便会意:“向我们机械管理部借?”
“行吗?”绯缡说起分由,“那天中午西北一甲不是有一家也请客吗,我查过系统,虽然行政服务中心的机器人还没有被他们预定,但是我觉得不要和他们抢预定,他们一定也需要,而且我刚刚初步统计过客人名单,太多了,要用到机器人提前准备的工作也太多了,等那边散宴,行政服务中心的机器人再转场过来,时间不够充裕。”
“哦……”商檀安沉吟片刻道,“我明天去部里说一下。”
绯缡微倾过去,帮他拿了一个坐垫,放在他惯坐的那位置,奇道:“这么为难?”
商檀安拾起坐垫搁在膝盖上,直接坐下。“要借机器人的,如果不是我们自己家,我直接能答应去协调。”他摸一把脸,笑,“偏偏是自己家。”
绯缡的眸光一转:“我们非人部有备用机器人,我可以调用。不过都是猎手型,你要吗?我需要几个传菜的侍应生。”
商檀安脑中立即显现发放到非人部那些猿臂蜂腰的猎手,想像它们用锐利眼神穿插在客人中间的模样,便是忍俊不住。绯缡继续说:“我们非人部出借的机器人不能动任何外表和系统,规矩我定的。你要吗?”
商檀安扭转脸真笑了,再扭回来颔首:“就借我们机械管理部的,我去说。”
“商晏一个不够。邻居家的不可以借。”绯缡咕哝道。“我不是向你施压。”
家用机器人和钱,不可以张口。这是默认的社交规则。钱在紧要时或许还可以互通有无,家用机器人真正是不可以的,它里头有多少家庭隐私信息,但凡受过文明教育的人都不会开这个口,免得被借的人为难。
商檀安瞅着绯缡,越发忍不住笑意,连连保证:“这件事就给我了,我一定借来。”
“好。”绯缡又道,“形象要好,情商调高点。”
“一定,一定。”
绯缡嗯一声,在自己的宴会事项表上做好已交办的标记,抬头好心道:“要不要再去看一眼花?不看,我们就正式开始讨论宴会的策划安排。”
“不看。”商檀安挺腰坐好,笑容谦逊又温和,“你说。”
绯缡点点头,开腔:“前面车频里大家说希望体验摩邙特色。摩邙的家宴,我只有很少一些经验。”顿了顿,她觉得应该让商檀安明白一点,“我学过,但从没有实际操办过。”
“学过。”商檀安望着她,眼里又浮起笑意:“太好了。那全交给你来策划,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做,我照做。”
不要这么欢喜,她想强调的是她没经验。绯缡腹诽着,微凝眉,细说道:“这里的酒宴,我们也吃过几家。原则上,我建议我们就借鉴前面乔迁宴的大致样子,比如如何迎送客人,再比如我们也学别人家一样采用自助餐和舞会的形式,当然开宴前带客人参观这个环节也要。总之流程和别家尽量一致,规格尽量靠齐,不拔高,也不就简,这样比较好,你觉得呢?”
风俗是个让人很头疼的事啊。尤其是正在形成的风俗。
罗望人,渡过登陆初期的封闭生活和统一调度的外勤调查阶段,在这星球上建起交换集市,社区管理日臻成熟,哪家有事别家来相询探听,家庭生活和科研尝试一起并行。
人的生活过着过着,一桩二桩便成风俗。
绯缡此时,正是风俗中人。
听说罗望纪念堂的劳动者陈列馆馆长,最近又在着手一个调研项目,罗望安居民俗。此前的破土仪式作为开篇,乔迁庆祝仪式也占了重要一篇。
馆长也已连续吃了好几家了。
这回客人名单上,绯缡把馆长也列上了。考虑到以前商檀安找馆长借过铲子,他们需还这份情。
但她可不想,馆长吃过她家饭后,又见猎心喜地叫她写份资料重新描绘一遍宴会情况。
所以跟着样板走,就对了。
“客人要求的摩邙特色呢,则体现在当晚的情境布置,以及菜式安排上。这样既和已经举办过乔迁宴的人家保持规格一致,又能别开生面。你觉得呢?”
绯缡说得这么有道理,商檀安会说什么?
在一个早就受过主妇培训并听说以良好成绩拿到证书的人面前,他十分信赖、完全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