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绯缡对花盆夫妻尤其是那位花盆大哥的言行举止感到惊异,那花盆大哥自己变得极其自然,却令人瞠目结舌,竟还有这样前倨后恭快变跳脱的。
绯缡暗中比对了一下家庭生活指南书上给出的理想夫妻相处模式的几大类型,并为此虚微疑惑。
她感觉花盆夫妻应该要归类到欢喜冤家型,但是她心目中的欢喜冤家的原型是方司徒和华婧,后来瞧着尹德成和凤花儿更像一点,便挪给尹家了,方家则改归到包容体谅型。今天商檀安的昔日队友端花盆这一出,令绯缡很难按照指南书上的大类去框定。
不过,花盆夫妻的相处无疑也是幸福美满大类里的,并且充满张力。
但现在,她瞅着商檀安,只多一秒,便打心底儿觉得,还是她和商檀安这样的模式最完美最宁神。
当初绯缡紧张时,就是考拉奇营中接受家庭关怀那一阵,和商檀安一起做着阅读家庭生活指南书并写共同感想那一阵,曾与他探讨过他们拟定哪种模式比较合适。
那时候和邻居们其实都还不怎么熟,看到的都是相敬如宾,她就说照那种,温和不吵架,凡事有商量,商檀安也同意了。
他俩一直照着相敬如宾做的。
只是这些年,绯缡在罗望上和征召团的夫妻们近距离地生活,不自觉看到了更多的细节,家家都有点几大类理想家庭的影子,但家家又仿佛有点不同。平时工作忙,尽管觉得指南书还是没说透家庭模式,能让人参详学习的地方好似越来越少,绯缡也没做过阶段总结。今日遇到契机,那些平日积攒的感悟怀疑反思都一股脑儿涌现,很自然地要做阶段总结了。
她的目光流转在商檀安的笑脸上,眼尾梢光里是一对对的别家夫妻。
看惯的明朗五官确实让她思路清晰,刹那她就得出了又一重觉悟。
人家多鸡毛,才显张力。
她家多清和,版本不一样。
电光火石间,绯缡已做完总结,并拟定后阶段方针。
至少到她能想出办法为商檀安和她都争取到自由之前,他们俩仍旧按着相敬如宾的模板做。
鼓乐声从村里各处响起来,旋即来到院门口。
一对新人被簇拥着走来。
绯缡望过去,方富勇紧紧地拉着他的新娘,平日见惯的浓眉大眼简直在发光,更不用说新娘了。任是一个再痴钝的人,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众星拱月中的新郎新娘,都不免被那种满满的幸福感沾染。
人间最幸福的感觉,就是此刻新郎新娘的感觉。绯缡觉得,如果有人这样说,她肯定同意。
“阿富哥,阿富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考拉奇集训小队队员们夫妻双双,齐声恭贺。
声量大得和隔壁栋的祝福声都混搅在一起,此时村中家家连成一片欢声笑语。方富勇拉着新任阿富嫂,开心地只管笑。
“哎,你不能进。”商檀安和队友们牢记着自己的职责,将正欲跟进正屋的伴郎曹文斐和第二军团的送嫁士官一把拉住,这倒还好,嫂子们却也将那伴娘伸手拦住:“姑娘,你和我们说话吧。”
那伴娘本就初来乍到,对第一军团的人一概陌生,这会儿窘得诺诺分辨:“我,我可能还要陪新娘换装的。”
曹文斐立时转过来喊:“各位大姐,伴娘姑娘怎么不能进去了?”
嫂子们一听换装,有点傻,决断不下。“咱们两方接到的指示不一样啊。”
“阿富,你来说,你新屋我还没参观过呢。你让不让我们进?我都送你到你家门口了。”曹文斐在院中朝前头的方富勇笑嚷。
“我真不知道,”方富勇是真懵,环顾商檀安他们,“命令咋说的?”
“都走。”
方富勇便转向他的新娘:“你自己会换吗?还是要人帮忙?”
众人都快笑倒了。
商檀安瞅瞅大嫂堆边缘站着脉脉含笑的绯缡,放了曹文斐,走过去虚拢住她,朗声告辞道:“阿富哥,阿富嫂,我和绯缡先走了,香果你慢慢找,晚餐向你和嫂子敬酒。”
他带着绯缡走出门口,回头一瞧,嘻嘻哈哈跟出一片,身为伴郎的曹文斐殷勤地招呼着那送嫁兄弟和伴娘,也出来了。
任务圆满完成,他侧头望向绯缡,唇边漾满笑意。“开心吗?”
“嗯。”绯缡点头,悄声道,“好有意思。”
这一天的晚上,星星满天。
家属村摆了流水宴,从村口一直摆出去,长桌一直摆出山谷,在木拉拉丘陵间环绕。
这是好大的一项工程。全罗望的人,都聚集在此。比每年开年节时木拉拉营堡全球大聚餐还要热闹,毕竟那时只有第一军团人,而现在添了更多的第二军团人。
铁连和二十七队的桌位排在家属村山谷外的另一座山谷,再连过去,差点就要到木拉拉集了。说话倒是不用拘束。
他抿着今日免费特供的浮蛮酒,很有经验地对旁桌咂吧咂吧评论酒味道的二十六队队员提醒道:“不要像灌水似地喝,待会儿就没得喽。”
“怎么会没得喽,今天是大喜事。我们一来就赶上这一桩大喜事,就是管制饮品,今天也会放开一点的。”
“就是就是。”
铁连嗤笑,捅捅身边自家兄弟。“他们没去过木拉拉酒吧,还不懂得咱喝酒规矩。”
二十七队便轰然笑起来。
可怜的二十六队,前儿才挨上一项策援作业。按现在工程策援部的约定俗成的惯例,第一次作业完的第一个开集日,他们肯定是要去喝杯酒,高兴一回的,对外也就有了能挺起胸膛的讲头。
可就是这样巧,集市还没开,酒吧还未营业,罗望这趟大喜事先来了。二十六队队正队副又有心气,先前只管埋头带队操练等任务,就跟二十七队没出作业之前一个憋劲状态。铁连和几个队里兄弟在首发作业前,还在俞白带领下不顾生地闯进酒吧先见识一回,二十六队全队上下都没这样的,所以算起来,真是第一回喝到罗望上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