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里的热闹荆无双是不知道的,但她也能够猜到荆霜雪现下肯定是气怒交加,这让她心情颇好;饶是颐园里的粗茶淡饭也忍不住多添了半碗饭,惹得桃红和柳绿惊讶地看了她好几眼,只是这两个丫鬟下午才被荆无双的异样给威慑得不敢多言,心里虽然画着魂儿,面上却是分毫不敢露。
“媳妇媳妇,吃个果子。”刚刚洗漱完,那厢跟着胡二出去转悠一圈的秦瑞熙又黏了上来。胖胖的胡妈跟在他身后,满脸的疼爱和无奈,“熙少爷,你慢些走,天黑了小心脚下。”
袁氏不但在吃食上克扣颐园,平日里的生活用品更是能不给就不给,府里别的地方晚上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笼,到了颐园就只有主屋寝室点着灯。
“多谢瑞熙。”一个下午时间,荆无双便找到了和秦瑞熙的相处模式。这人不能将他当做十九岁的大男人,只能当他是六七岁的孩子。上一世,荆无双是怀过孩子的,只可惜荆霜雪根本容不得她生下孩子。她死的时候,荆霜雪的长子正好七岁,那孩子别的人不亲近,对她这个姨娘却是依赖得紧,常常会偷拿些吃的用的送到她房里,对当时的她来说,即使再觉得那孩子懂事可爱也不敢倾注一丝怜爱,现下在秦瑞熙身上倒像是找到了弥补,神色温柔得紧。
“熙少爷,大奶奶是你夫人或是娘子,媳妇是庄户人家才叫的。”胡妈有些头疼,几日不见,也不知道是谁告诉秦瑞熙娶的妻子叫“媳妇”
,问过胡二,这几日也没谁和秦瑞熙说过话,不知道去哪学来的叫法。
“不要,”秦瑞熙微微皱眉想了想,很断然便拒绝了,“他说我娶的是媳妇。”
“熙少爷,谁给你说的啊?”这个问题胡妈也觉着不寻常,以前都是偶尔听到秦瑞熙说这个“他”,今日为着荆无双她却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是谁?”秦瑞熙茫然应了声,左右张望了下,“没谁啊?媳妇,我帮你梳头发吧。”二话不说,秦瑞熙便伸手抢了桃红手里的梳子在荆无双头上胡乱比划。
得,和个说话颠三倒四的小孩子能说清楚什么,见着秦瑞熙的动作,胡妈只能暗叹了一口气,指着梳子教秦瑞熙,“熙少爷,梳头不是从下往上,也不是横着梳,得从上向下顺着来,诶,你看咱们奶奶的头发可真黑真顺滑。”
这一主一仆上了阵,桃红和柳绿就没事了,荆无双现在对这二人厌恶得很,要不是手边上暂时没趁手的人早就被她送回了威远侯府,沉吟了下,挥手让二人先行退下。
“奶奶,该歇了。”胡妈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天色,轻声劝了句。回头见着秦瑞熙揉着眼睛一脸犯困的模样,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熙少爷根本就没开窍,知道什么是洞房才怪。
荆无双刚才梳头的时候也在想洞房的问题,和秦瑞熙的相处是像带个小孩子,可是秦瑞熙站在她身后,一手扶着她肩头一手给她梳发时也会让她生出一丝紧张,温热的呼吸时不时喷在颈上,那种心跳加快的感觉更甚。她现下的身体才十六,可前世经历了那么多,在后宅为了让程志恒来她房里还学着使过不少手段,虽然后来程志恒因故几乎不进她的房,可洞房什么的想想都觉心里有些别扭。
“媳妇媳妇,快过来和我睡觉了。”秦瑞熙的动作很快,已经脱掉了外衣,露出色彩灰败的白色中衣,满脸期待地对着荆无双招手。
“奶奶,熙少爷什么都不懂的,还请奶奶多多包涵。”胡妈低着头,眼中含泪。
秦瑞熙孤独了太久,能够有人和他一起睡觉让他兴奋地一直睡不着。对!他的睡觉是单纯的睡觉,绝对不带丝毫的歧义,只穿着亵衣亵裤躺在床边上的秦瑞熙根本睡不着,不断地翻来覆去,一会儿又撑起来偏着头去看里面浑身裹在被子里的荆无双,“媳妇,你睡着了吗?”
被他这样打扰能睡着才怪,荆无双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还听着。
“媳妇你冷吗?”秦瑞熙往荆无双那边挪了挪,深深吸了一口气,“媳妇,你的被子真香。”
“……”荆无双没理他。
“媳妇你睡着了吗?”秦瑞熙轻轻问了一声,将自己的被子往荆无双身上盖过去,还低低地呢喃了句,“昨天都还好冷,我都冻醒了,别冻着我媳妇。”
不知怎的,荆无双鼻子发酸,翻身转向了秦瑞熙,“瑞熙,你把被子拿给我了你怎么办?”那傻孩子都不知道留着半边棉被,全都堆到了她身上,想着他之前说自己的被子香,荆无双干脆抬起了两床被子,“瑞熙,你也进来。”
“嗯,好!”秦瑞熙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中亮得惊人,迅速钻进了荆无双的被窝,满意地叹息,“真暖和,两个人睡比一个人睡暖和多了。媳妇,我给你说啊,胡妈和胡二哥都不如你对我好,天再冷他们都不和我睡。”
“因为胡妈和胡二都是下人,对你再好也得守着尊卑,不然会被别人说嘴的。”荆无双不看都能知道他满脸的沮丧,贴心给他解释了下。
“哦。”秦瑞熙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并且因此想起了好些关于胡妈和胡二的事情,一桩一件地说给荆无双听。开始的时候荆无双还会给他回应解释,后来听着外面三更鼓响,又见他不住地揉眼睛打呵欠还舍不得睡,只得揉揉眼睛装困,“瑞熙,咱们留着明天再讲行不行,我好困啊。”
“嗯嗯嗯,媳妇困了,咱们睡觉。媳妇不怕,瑞熙陪着你哦……”也不知道秦瑞熙在哪学的,伸手环过荆无双的肩头,笨拙轻拍着;明明是他瞌睡来了,荆无双竟然会在他的轻拍中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
秦瑞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沉入甜甜的梦乡。
不过,这些都是眼睛能够看到的,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比如秦瑞熙的梦里!这是一间略显杂乱的屋子,屋子中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年轻男子正在看一本书,突然将书一扔,看向了秦瑞熙,“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