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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朕答应你。”

卫长临清润的声音带着一言九鼎的坚定。

陈清婉笑了，这是一个不属于她自小被教导的名门淑女该有的笑，皓齿晶莹，眼眸弯弯，面颊生晕。

“民女，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艰难地爬起，陈清婉着锦被跪下，头抵着双手，行了个跪拜的大礼。

起身，卫长临受了她这一拜。

“你，还有别的请求吗？”

转身，脚步却没有动，卫长临最后侧脸，眼角余光扫过床榻，跪着的瘦弱女子。

“无。”

缓缓，她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无欲无求的洒脱。

大抵这许多年来，过得那般辛苦，是她所求太多。这最后的时日，她想过得轻松简单些。

至于皇话里话外的怜惜之意，她不是不懂，可她已经是将死之人，如何求得皇，委屈那人，来成全她卑微的心愿？

“阿九有一属下，唤作七月，朕会派她尽力一试，兴许能治好你。”卫长临叹气，也不再多问，只最后还是给了她一条生路。

若阿九回来，也是不愿陈清婉这般香消玉殒的吧。

“民女谢皇，皇后娘娘恩。经此一别，望皇与娘娘白头恩老，喜乐无忧。”陈清婉重重磕了个头，忍着咳嗽的念头，眼眶一红，落了泪，声音拔高几分，衷心地祝愿。

卫长临抿了抿唇，长身如玉，顷刻，走了出去。

外间，朱玉在卫长临走出来之后，便急急奔进去，不多久，便听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朱玉压抑的哭声。

卫长临步子微顿，身后小泉子以为他要折返回去时，却迈出了步子，跨过门槛，径自走了出去。

殿外的合欢树下，一人白衣飒飒，笔直地立在那，似已经站了很久。

走前，“她瞧着不大好，你不进去吗？”

卫晞肩膀微震，手扶着树干，五指微微抓紧，背对着卫长临，语气颓丧，带着几分自我厌弃，“我知道，可她不愿见我……”

“你知道她为何不愿见你么？”

“知道。”

她不想让他见到她最憔悴狼狈的模样。哪怕她明知只要她开口，不管他如何想，都会因为愧疚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留下陪着她，陪她度过最后的时日。

然而，聪慧如她，却选择了避而不见。

可这般，反而叫他愈发心愧疚和牵挂。

“陈妃……陈清婉待你倒是情深义重，阿晞，你心到底怎么想的？”卫长临望着眼前倔强地背对着自己的弟弟，有些无奈。

私心里，他希望卫晞只是因为愧疚，不要再多别的心思，毕竟陈清婉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无法保证七月能否有法子，毕竟十三门医术最厉害的是六月，七月更擅长的还是毒。

他倒不是因为陈清婉曾经是自己的妃嫔而觉得她配不卫晞才这般想，他只是怕自己的兄弟，才动了凡心，对方便香消玉殒，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也许，陈清婉也明白，才会选择再也不见。

“我……我不知道……皇兄，我真的不知道……”卫晞有些痛苦地抱着头，蹲下，语气带着茫然烦躁，如同小时候那般，遇到解不开的谜题时，他便会丧气。

只是这回，他无所不能的皇兄，也没法给他答案。

“阿晞，不知道这样不知道下去吧。不要弥足深陷，你们……有缘无分。”卫长临微微弯身，伸手按了按卫晞的肩，眼里闪动着几分叹息，最后叹了声，离去。

只剩下抱着头眼里纠结和痛苦的卫晞，深深陷入了茫然之。

次日，陈妃病重，自请离宫，回到丞相府，养病。

圣，准。

还派了太医随其回府，赐了无数名贵的药材，丞相陈鼎在朝堂之，难掩悲伤，感激地叩谢皇恩。

世人都以为这次陈妃的自请离宫恢复庶民身份，是皇为了彻底罢黜后宫使用的手段，谁都不信，陈妃有那样的娘家和本事，会自请离去，还不要她皇妃的身份。

只是，三日后，丞相陈鼎一袭白衣，泣不成声地跪在大殿之，将头顶的官帽取下，呈归还给皇，自请辞官回乡安享晚年。

朝野震惊。

谁不知丞相陈鼎曾经是个如何有野心的重臣，可自从杨敬倒台后，他先后分散自己的势力，渐渐退出朝堂，甚少出来说话，是说话也是复议皇。谁都不想，他默许陈妃自请离宫之后，三日的时间便辞官回乡。

这一举，再次叫世人默认为是皇进一步收拢政权，打压朝狼子野心的朝臣的举措。

曾经权倾一时的丞相陈鼎，在陈妃自请离宫恢复庶人身份，病故在丞相府曾经她的闺房后，他选择了彻底退出朝堂，带着夫人和一双儿女的牌位，回乡。

陈清婉走得匆忙，也走得安详，听说她是在一日晨间，在自己小院的合欢树下，躺在躺椅，在微风，闭眼睛的。

当她的侍女朱玉回来时，便见她已经闭眼，断了呼吸。

恸哭不已。

整个丞相府一片肃白和哀戚，陈鼎夫妇简单地给陈清婉下葬，丧礼甚至都没有什么人来。只除了皇。

二老次日一早，便带着女儿的骨灰，坐着马车，远离了皇城，朝着乡下小镇奔去。

卫晞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人去楼空。

他在陈清婉自请离宫恢复庶人身份后，便想过前往丞相府探望，只是丞相陈鼎却如何都不肯，说是她在养病。他只好作罢，再然后，他听陈鼎与城一位老大夫说起陈清婉的病情，说是急需一味药材，只是这药材在城外的峭壁，很难采摘。

他听完便急急翻身马，赶往城外，用了一夜的功夫，好不容易采到药材，等他赶回城的时候，奔丞相府，却只见一片刺眼的孝白。

哭声叫他整个人怔愣，手药草跌落。

只是来晚一步，她便撒手人寰，他甚至都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直到那一刻，卫晞才知什么叫痛彻心扉。

却连尸首都不能看一眼，他颓然地坐在人去楼空的丞相府门前，将脸埋进膝盖，低低如茫然的孩童般，无声地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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