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我这身伤是从何而来?”卞瑾言挑了挑眉,无奈的自嘲着。
宁溱听着卞瑾言这话的意思也反应了过来,“该不是...”宁溱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卞瑾言。“伤了你的竟是你师兄?可,你们自小在一起,不是应该关系很好才对么?为何会...”宁溱不解,但后面的话也未问出口”。
“也不算是。”卞瑾言摇摇头,又懒懒的向后仰在靠背,将双臂置于扶手上道:“两年前与师兄吵了一架,吵的双方都红了眼,便又拉开膀子打了一架。恰逢我当时帮别人试了副药,大约是药的分量配的不大对,回去的路上药效发作了,那时我十分难受,只能踉踉跄跄扶着下山的树一步步的向下走,却未注意到一旁的深潭,脚一滑就掉了进去,在潭里泡了一夜。第二日,才被卞家的人救了出来,打那时身上这毛病便也落下了。回去在家中躺了数日才缓过来,过后听人说起我师兄入宫当了御医,自此我俩再未见过。”也看不出有任何表情,似只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无关自己痛痒。
玉青应着宁溱的话去舀了饭给卞瑾言,卞瑾言接过饭,拿着银筷从碗中挑了一口饭吃入口中,宁溱素知卞瑾言用食时从不说话,也住了嘴,静下来默默吃饭。
过了片刻,外面传来了玉青的声音。“公主,二殿下派人来了,请您用完膳后过去一趟,说是有事找您。”玉青从外面打了帘进来,手中端了些饭后食的糕点。“新做的栗子糕,二皇子妃说您爱吃,叫他们专门给您做的。咦,怎么不见卞世医了?”
“他吃了几口便饱了,说想出去转转。栗子糕先搁桌上,你先随我去二哥那,看看是什么事。”宁溱也放了筷,用茶漱了口便带着玉青出了帐子。
卞瑾言吃罢饭行至军营边上的山坡处,抬头看着王琦正站在山上,摇了摇头也提了衣摆上了山。
王琦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还未回头便已知道来人是谁了,手附与身后笑道:“来了?身上的伤如何了?”
“嗯,还好,没什么大碍了,就是冬日里还是受不得凉。”卞瑾言走至王琦身边,站定。看着底下灯火通明的军营,绵延数里,似是夏日丛林中的萤火虫般。
两人站在坡上静默了许久,终于还是王琦深吸了口气,打破了两人的沉寂,问道:“你此次前来是有何事?”
“阿溱有事寻我,我便来了。”此时,天色已渐渐地暗了下来,坡上比营地还冷些,一张口便有白气呵出。卞瑾言顿了顿,又接着道:“还有一事,就是想见见师兄你。”
“见我?你找我怕是没什么好事。”王琦又想着卞瑾言是宁溱请来的,也多半猜到了是因着二殿下的事,问道:“怎未见你带药箱?”
卞瑾言侧身看着王琦的眼睛,回道:“师兄在此,我又何须带药箱?再者,连师兄都救不了的人,我带了药箱又有何用?不过倒是师兄你,今日又何必装出幅刻板的样子骗阿溱恶你?”
“阿溱...”王琦在一旁喃喃的念着,斜眼看了眼卞瑾言,“现在竟连公主的名讳都叫得了,你何时与公主私交如此好了?哼,我那哪里是骗,分明是自保。你可知与权贵之人打交道,需得谨慎小心,自己的性子是半点也不敢外露的,万一哪日惹恼了这些人,怕是以后要重蹈历史的覆辙了。”
卞瑾言知道王琦是暗指他父母之事,心里也不由揪成了一团。似是又回到他父母被杀害的那个夜晚。默了片刻道:“阿溱与他们不同,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是不是那样我并不知晓,只是眼下我有一事不解,两年前你定下了族规。卞家氏族皆不得入朝为官,也不得与权贵交好。这可是你身为族长后订立的第一条族规,今日这是...明知故犯?”
王琦说罢便将目光转向了宁溱的大帐,话还没说完,便看着宁溱带着玉青出了帐子。因是在营地中,宁溱也换了套石榴红的骑装,腰间系了条同色的宽腰带,带边用青色丝线秀了波状云纹,两只金丝线勾成凤鸟正翱翔于天际,踏着银白的云彩在腰带上飞舞,脚上套了双小羊皮的制的短靴,脑后的青丝缕缕梳起,盘了双刀髻。明丽的脸庞在一旁点点篝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耀眼,一边走还与一旁的玉青在笑着说些什么,眼睛微眯着像弯弯的月牙。
卞瑾言看着如此这般的宁溱,眼底不由透出了一丝温柔和宠溺。脑中只回响着《洛神赋》中的“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待宁溱走远了,卞瑾言才不舍的收回目光,道:“当时不让族中人入仕,只是我私心不想让你去罢了,宫中,太危险了。从潭里被救起躺了几日,醒时听他们说你已去了建安,我便知任谁也拦不住你,这条规矩也同废文一般了,我便着人废了这条族规。”
“为了我?”王琦看着卞瑾言的眼中透出了丝讽意,苦笑道:“瑾言,我两年前便同你讲过,你若真是为了我,为了师傅师娘的大仇,就该全力助我成事。而不是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现如今还同这德音作为一丘之貉。”
卞瑾言听了此话,袖中的右手紧紧的握着那块羊脂白玉的玉佩,掌心上已印出了几个甲印,哑声道:“我不是没动过这个心,只是……”他低垂的眼眸中混杂着平时从未出现过的慌乱。两年前,自己的伤刚好些了,便也到了建安城,路上又故意遇了阿溱,本想着借着阿溱的关系替父母报仇,但这两年与阿溱的接触,他却早已不想活在仇恨中了,他也不想伤害到阿溱。
卞瑾年闭了眼,又猛然睁开,似是下定了决心,将右手中的玉佩摊在了王琦面前道:“这是卞家主管建安、林源、余季等五城的玉佩,当时你若是不致仕,本就应该是你的,我这几日仔细想了想,还是放在你这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