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葭朝沈湘投去饱含兴味的笑容,令沈湘心里不由发怵。
沈湘不断地安慰自己,沈葭又没有什么事先预知的本事,怎么可能知道她要做什么。
实际上,她跟徐子墨在竹林里碰过面以后,徐子墨就去收买清河长公主所带来的那位乐师。
那位乐师刚入长公主府没多久,目光短浅,最是爱财,所以,会很好说话。
然后,她会想尽办法诱导沈葭去弹琴,那位乐师吹箫时就故意吹错调子,让沈葭乱了节拍,这绝对会让沈葭颜面尽失。
沈葭出了差错,那接下去,她弹奏的曲子,就会更容易让人觉得惊艳。
清河长公主听了沈湘的话,顺着下去,夸道:“早知武安侯府的千金小姐们才貌出众,想必,来一曲琴箫合奏不是问题。”
“长公主殿下过奖了,其实,我们府里,只有一人最会弹琴……”沈湘说着,又瞥了沈葭一眼,非要将别人的注意力往沈葭身上引。
谁让沈葭今天抢走了她的风头,导致她不仅被沈葭奚落了一顿,如今在太子面前也没有一点存在感。
若没有沈葭,今天最出彩的就会是她沈湘!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沈葭挡了自己的荣华路。
然而,沈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截断了。
“长公主殿下说得对,我们武安侯府里,除了大小姐外,二小姐的琴技也是绝佳的。”截断沈湘话的是跟在沈葭身侧的秋叶。
当时,沈葭回府时,是宣称,秋叶是她从迦蓝寺边上救下的一名女子,因为无家可归,就跟在她身边当婢女。所以,沈湘并不知道秋叶的真实身份。
沈湘心中暗骂秋叶,面上却是端庄有礼。
“秋叶,话不能乱说啊。”
“妹妹,秋叶哪里乱说了,她是在为你着想啊。”沈葭似是诧异地出声,“桃花宴还未开始的时候,你在家里天天弹琴,从早练到晚,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哪有天天练琴?”沈湘的神色简直要绷不住,朝沈葭使去眼色,暗示沈葭别说了。
沈葭却是用分外好奇的口吻说:“妹妹,你的眼睛是不是进沙子了,怎么一直眨来眨去的?”
她单手托腮,表现出真心为妹妹着想的样子,用沈湘加油打气:“我也没说错呀,你请了秋月楼的林琴师到府里来教你,每天鸡鸣声刚起,你就起来练琴了,你付出的汗水,我都看在眼里。去吧,要对自己有点信心,我相信你能表现得很好。”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女眷,看沈湘的神情不一样了。
以往,沈湘都是怎么对外人说的?沈湘说她对太子妃的位置不感兴趣。要是有其他小姐想当太子妃,她会帮忙的。
没想到,她私底下,却是在悄悄准备着。
众女眷对沈湘的做法感到鄙夷。
切,光明正大地说自己想做太子妃又怎么样?何必伪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清河长公主尴尬地咳了几声,对沈湘说道:“沈二小姐,你上去试试吧。”
人家姑娘都努力成那个样子,她要是一个机会都不给沈湘,确实说不过去。
沈湘想办法婉拒了好几回,都没成功,只能硬着头皮上场,在古琴前坐下。
她选的曲子是应景的《春和》。
细指轻拨琴弦,几个音符已从她的指下跃出。
一开始,她弹得还是不错的,琴声里,颇有清秋古韵。
可等那吹箫的乐师一上场,萧声一响起,节奏就开始不对了。
徐子墨当时跟那乐师说的是,只要搅乱弹琴的那位姑娘的节拍就行了。
那乐师也就不认人,故意吹快了几个调子。
无论沈湘朝那乐师瞟多少回,他都在尽责地捣乱,不辜负徐子墨给他的银两。
沈湘弹得满头大汗,勉强能够跟上。而当那乐师忽然慢下来,吹歪了调子的时候,沈湘就奔溃了,弹琴的指法也跟着出了错。
好好的一首古琴曲,被她弹奏得杂乱无章,简直是一场属于听觉上的灾难。
众人听着,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原来沈二小姐练琴练得如此辛苦,也不过如此。”
“是不是被那琴师骗了,交了酬金,但教的没到位?”
“说真的,沈二小姐可能没这个天赋,我觉得她还是思考一下其它途径为好。”
……
听着耳边的闲言碎语,再加上乐师的故意破坏,过了多久,沈湘就撑不下去。
忍无可忍之下,她只得起来,掩面回到自己的坐席上。
清河长公主出言安慰她:“沈二小姐别难过,一时发挥不好,是常有的事。今日的曲子,就作罢好了。”
沈湘心里的火气却蹭得冒了上来。
她拿帕子抹了一把脸,直起身子,先是承认自己的不足,“长公主殿下,事关武安侯府的门面,不能作罢。臣女不才,给武安侯府丢人了。”
而后,她又义正言辞道:“但我姐姐也是弹琴的高手,想必,还需要麻烦姐姐帮我挽回局面的。”
“姐姐,你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吧?”沈湘转过头。她垂下眼睫,似是柔弱无依,而眼中有精光闪烁。
既然沈葭不让她好过,那她也不会让沈葭置身事外。
清河长公主听了沈湘的提议,为难地看着沈葭。
按理来说,今日的目的,是给太子选妃,沈葭既是皇后认下的义女,那就是单纯来玩的。这个时候,让沈葭出面弹琴,确实不合适。
但沈葭如果不出面,武安侯府确实在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思忖片刻,清河长公主决定还是询问沈葭的意见,“孝敏公主,你愿意帮沈二小姐完成那支《春和》吗?”
沈葭轻点下颚,也不推诿,嫣然含笑地走到古琴前坐下,行为举止显得从容不迫。
青葱玉指轻轻拂过几根琴弦,沈葭已经接着沈湘方才的曲子,弹奏了起来。
寥寥的几个音符,就已勾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仔细去聆听。
那乐师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换人上场了。不过,他拿了人家的银子,就是帮别人办事的,那就继续阻止好了。
于是,乐师像对待沈湘那般,试图去搅乱沈葭的节奏。
然而,沈葭不仅没有受到他的干扰,反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乐曲,倒是搅乱了他的节奏。
乐师甚是诧异。
可他试了好几回,沈葭都不受影响。他想要压制琴音时,沈葭指下的音又琴音高亢起来,他想要引导沈葭加快节奏时,那旋律又趋向于低回婉转。
到后来,乐师节节败退,萧声里的异样被人听了出来。
“给本宫下去。”清河长公主不知道那乐师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不由得怒喝一声。
乐师只叹自己是遇到了高手了,灰不溜秋地滚下场。
在场的人无不感慨沈葭的高超琴艺。
而司徒衍的眉毛微拢,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手指扣紧了酒樽。
琴声如汨汨溪流,淌入他的心底,勾起了他诸多美好的回忆。
他还想继续听下去。
沈葭并没有注意到司徒衍的异样。
她眼角的余光往乐师那侧扫去,心道,这曲《春和》本就需要琴箫的合奏,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如今,曲子没有了萧声的伴奏,确实还少了点韵味。
她一个人唱独角戏确实没什么意思,要不然,还是让琴音戛然而止算了?
“不要停。”这时,一个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落入沈葭的耳里。
转眸间,沈葭就见到司徒衍掀起雪白的衣袍,从他的凉棚里走出。
司徒衍从一名侍从手里拿过一管紫玉萧,缓缓地走到她身边,姿态散漫闲适,语声却是朗朗入耳:“孤为你吹箫。”
那如本应该处在高位的太子殿下,竟然愿意亲自为沈葭吹箫伴奏?
不仅是沈葭,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