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来的时候，文雨还是会觉得那段时间很幸福。他常常会怀疑那不过是自己做的一个美梦，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是第一次，一辆大众车停在了沃岭市第一中学的门口，文雨从车上走了下来。夏晴没有开着她的玛莎拉蒂来，因为文雨不想让别人觉得他和豪车有什么关系。

“我把你送到你指定的地方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

“当然是回去继续读书咯！”文雨笑道。

“嗯，挺好的。”夏晴点了点头。

他们默契地转过身，背对背，各自朝着自己的前方走去……

“我喜欢你。”夏晴忽然转过身说。

文雨停住了脚步，愣了一秒，然后转过身来：“你得为这份喜欢解释一下。”

“怎么解释呢？我不知道，我有很多理由喜欢你，你帅气的外表，你有趣却又阴郁的灵魂，在天台上与你朝夕相处的那段时间，你悉心照顾我，不求回报，为我做营养餐甚至花掉了所有生活费。”夏晴在自己的词汇中选择合适的表达方式。

“你怎么知道的？”文雨可没把自己在经济上的窘境告诉夏晴。

“我偷看了你的日记。”夏晴扬起嘴角：“我了解了你心灵隐秘的角落，知道你有多在乎我，这也是我喜欢你的理由。但是……这些理由都不是最重要的。”

夏晴顿了顿，说轻轻地说：“真正的理由……就是没理由。我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

“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了。”文雨略有些窘迫。

“showyourattitude（我想知道你的态度）”，夏晴说，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部电影中的台词。

“我的态度很明显，我只是在斟酌要用什么样的表达方式来答应你的表白。”

“现在我想到了：你满足了我对爱情的所有期待。”文雨说。

这时候，天还没亮，一中的门口只有几个穿着红黑相间的校服的中学生匆匆经过，甚至没注意到这一幕。

“晚上见。”夏晴说。

“晚上见！”文雨现在反而觉得很轻松，他们早已亲密到恋人的程度了，似乎都在等待着，也都在谋划着一次深情的表白，但是它真的来了，却那么地草率、直白。

时间回到2019年。

视频会议室里，夏晴看着前方若·玛的全息影像。

若·玛说：“现在我启动智慧核心，你可以直接和他对话，但我只能建立一个全息影像，因为进入电脑需要神经连接设备，而我身边没有连接神经的设备。我刚才已经找到他了，现在要让他运行起来，才能和他对话。”

她撸起袖子，朝空中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臂，她的小臂上有一道蓝色的圆形的花纹，就像纹身一样。那道花纹开始像气球浮出水面一样从她的手臂上浮出来，最后变成一个蔚蓝色的水晶球似的物体，这个物体的体积有半个篮球那么大，但是却毫无重量，它就浮在若·玛的手臂上，没有给若·玛造成任何压力。这就是智慧核心。

智慧核心开始运转，若·玛操纵着它，在浩瀚的储存空间中提取刘离的人格数据，十多秒后，她说：“他开始运行了！”

全息投影仪将光射向会议室的另一个角落，它首先描绘出一个少年的轮廓，他的个子很高，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两米半高的天花板；投影仪又开始描绘他的五官和毛发等细节，他的头发极其浓密，似乎每个毛孔里长着三根头发，他留着三十公分长的头发，每一根都卷曲着，甚至还有点在摇曳着，似乎从来没有梳过；胡须又硬又密，衣着宽松，颜色搭配随意，一副很粗犷的样子；但是细看之下，他的脸竟然很秀气，男子气概和柔弱无骨的两种气质在他的一张面孔上得到体现。他的这种气质，无论是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放下戒备，把他当成邻家大哥哥。

“哥哥！”夏姐姐叫道，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了。

“想我了吗？”少年说着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但是他很快将手放下，皱着眉头说：“看起来，你并不是要和我叙旧，而是要兴师问罪。”

“你居然一直在监视我们？”夏姐姐摊开手，用责备的口吻说。

“不，我从来没有监视过你。”少年苦笑道。

“那你为什么要在若·玛的智慧核心里植入你的人格数据呢？你为什么会以一个程序的形式出现在我面前呢？”夏姐姐挤了挤眉。

“我之所以把自己的人格复制到了若··玛的智慧核心，并不是要监视你们，也不是要干预你的生活，而是为了另一个人。”少年说。

“谁？”夏姐姐错愕道：“在这个星球上，你不应该只认识我一个人吗？”

“对，在这个星球上，我只认识你一个人，我不认识他，但是我知道他存在。”

“你说的，我们都没办法理解。”若·玛苦笑，夏姐姐也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回家的时候，大脑受了很严重的伤，失去了很多记忆，你没法完整地将讲出在地球发生了什么事，健康院给你做检查的时候，建立了你的记忆蛋白的数据模型，但是当时没能帮你恢复记忆。”少年顿了顿，又说：“你告诉我们所有人，是一个叫文雨的男孩救了你，我不了解他，也不了解你们的故事，不过……”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轻轻地说：“健康院的人在你的体内发现了另一个人的dna，男性的dna。”

若·玛被惊讶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灯泡。一个女人的身体里怎么会有一个男人的dna呢？合理的解释并不多。

“我就说，你们之间发生过一些有料的事情吧！”若·玛想开个玩笑让紧绷的气氛轻松一些，但是这个笑话似乎并不好笑。

夏姐姐却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听着若·玛和那个少年的对话。

“现在，你缺失的记忆已经被完全被恢复出来了，这份数据就在我手里，不过我没有看过，任何人都没有看过，因为这是你的隐私，如果你想要这份记忆的话，我可以把它交给你。”说完这话，他的手中就多了一张卡片：“你的记忆就在这里面。”

两年前，沃岭市……

这天文雨刚刚结束一场周考，他正和夏晴躺在足球场上，他们头上的天空变成了弧形，广阔、明亮，空气很清新，但是夕阳正在一点点下坠。两个小时之后，文雨还要上晚自习，他们只能趁着这仅有的空闲时间牵着手。

“跟我讲讲你的身世吧？”文雨说：“直到现在，我只知道你叫夏晴，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夏晴扬起了嘴角，她摇了摇头。

“以前，我不太清楚要不要把事实告诉你，但是现在，我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你比较好，我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夏晴说。

“傻啦？跟我在一起的这个女孩，当然是正常人，无论你的来历是什么，我对你都是一样的。”阳光晒在文雨的脸上，印出金色的光斑，他的脸显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帅气，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以及一种甜得发腻的幸福感。

“那等到我想说的时候，再跟你说吧！”夏晴笑道。

“当然……”文雨点了点头：“你不想说就不必说，我可以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们在一起，这就够了。”

“不是幻觉吧？”文雨忽然轻轻呢喃。

夏晴在草坪上翻过身，看着他的侧脸。

“这可是一场真正的恋爱啊！让我从昏暗无光的生活中解放出来，让我和一个人一起展望未来，很神奇，不是吗？”

“我不知道。”夏晴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颈部。

“不知道？”文雨侧过头来看着她，温柔地笑道：“你不知道什么，我来为你解答吧！”

“你说展望未来，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我没法想象到未来的生活，现在应该算是很好的生活了吧？”

“现在当然很好，但是我们可以更好，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一起创造更理想的生活”，文雨显得斗志昂扬。

“这种事，想想就可以了，真的什么也不必做，我觉得我们现在什么也不缺了。”夏晴微微一笑。

“不，我知道你什么也不缺，你在善意集团身居要职，可以开着玛莎拉蒂去一所漂亮的房子，也许是别墅，也许是城堡，但是，那是属于你的，而我，甚至还没取得经济独立，我要去创造更好的东西，我要给你更好的，比现在还要好的，也许我得不到，但是至少也应该去努力，去上进，而不是现在就开始享受生活，你应该不会喜欢不思进取的人吧？”文雨郑重地说。。

夏晴闻言，并没有显得高兴或欣慰，她的表情看起来竟然有点担心、忧愁。

“真的，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缺了”，她又这样轻轻地重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