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的夜色显得格外诡异,整个上空即使是在满天迷人的星空之下也依旧弥漫着一片死寂阴寒而森冷沁骨的隐忧,总是常见徘徊于上空的那些乌鸦,时而多时而少给原本凄凉的夜色平添了一抹悚然的阴郁感……
是夜,丫鬟房里气氛异常,几个掌灯轮值的丫头刚刚进到了屋子里,陆陆续续就迫不及待的窃窃私语开来。
“嗌!你有没有发觉好像几天没有看到香巧儿了。”
“是啊!你要是不说我还没注意呢!”
“奇怪了,今天我看到管事的眼神心里就慎得慌!”
“……”
丫头们正在梳洗熄灯入睡的档口闲聊,忽然有人又疑惑的问
“你们有没有发现,不仅是香巧儿,连秋棠好像也不见了。”她们齐刷刷朝着秋棠的睡处看了看。
“真是啊!管事也不像以前查房那么严格了。我们要不要去对管事说明一下啊?”
“唉!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在这里苦撑度日,拿命讨生活呢!”
“是啊!多嘴多事,祸从口出啊!”几个丫头一致认同的点头称道:“其实我们应该在很早之前就懂得这个道理了……”
“可是……可是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安啊?自从六夫人和少小姐莫名其妙消失之后,连给她们守门的两个下人也忽然不见了……”
“可不是,好像我觉得自从老爷过世之后连三夫人跟五夫人也再没有见到过了。”
“是啊!你们不提,我们都还没想起来呢!”
“噢!我在老爷去世之后安葬的那天闹肚子,从茅房里出来见过一个陌生的老婆子来府里拉泔水,听何婆说平时来的那个泔水婆那天她儿媳妇生孩子了,所以暂时换人来的。”
“是啊是啊!我那天也见过呢!”另一丫头也恍然想起,抢着证实。
“我那天其实看到那个老婆子的背影就是感觉特别熟悉啊,可是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不过当时一来觉得闹肚子顾不上太多,二来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没太过在意。现在想想,越是想不起的事就越想强迫自己想起来,可还是想不起来,真苦恼的嗌!”
“嗳!春茵,你说我们会不会也……”
“不要胡说八道!”一旁的丫头立即何止道:“胡说八道万一好事不灵坏事灵,大家怎么活呢!”
“我看府里越来越奇怪了,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呢!我们最好要多加小心了,大家多多同心协力一点儿吧!要不然这风云变幻,旦夕祸福的日子没个照应真是如履薄冰,胆怯难过啊!”
正说着,又有一个丫头推门而入来,她摘下头巾抖了抖风霜夜露。笑着环视了一眼屋子。
“大家还没睡呢!都在说什么啊?看样子我一定错过什么精彩话题了嘛!哈哈……”
“小樱你有没有发觉最近府里有点儿奇怪?”
“奇怪什么啊?”
“你没发现香巧儿和秋棠不见了吗?”春茵皱眉问。
“噢!想起了今天我在浣衣坊听到梳篦坊的银杏说明天赵丞相纳妾,我们都要早起呦!要不然后果不堪承负!大家最好还是早歇息吧!太多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还是自求多福吧!”
“哎……睡吧!睡吧!睡吧!明日要早起呢!”丫鬟房里一片叹息和窸窣躁动,不一会儿就相继熄灯。
寂静的夜色,裹挟着一轮毛瑟瑟的半弦月,令猫头鹰的眼睛在漆黑的树林间闪泛着幽绿幽绿的沁骨灵光……
清晨,秦府里已经早早聚集了一大批家丁和婢女。大家聚集在一起忙活开了,前前后后搬嫁妆和布置府里府外的场面活儿的,上了年纪的老婆子们偶尔碰头相视一笑随即心照不宣顺路走着窃窃私语的……
这天一大清早,大公子也破例起早出来散步,他手持一卷诗书踱步来到了前堂,看着一众家丁忙碌来去的场景,自言自语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呢?为何如此喜庆?”
正想着,他拉住了一个路过的老仆人问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大家都在如此忙碌着……”
老仆人擦了擦常年溢泪的老花眼,抬头瞅了瞅,看面前人是大公子。随即咧开稀松零落的黄牙笑了。
“怎么大公子还不知道吗?今天赵丞相纳妾啊!我们都在奉命行事。”
“赵丞相纳妾?”大公子疑惑的皱起了眉。
“是呀!大公子还不知道吧!府里早已人尽皆知了啊!”老仆人说着还有点儿小得意的神情。
“这纳妾纳的是谁?”
“是少小姐呀!不过听说前几天少小姐不见了,但是又说是前天找回来了。”
“小妹?!!!……”大公子惊讶的看着老仆人说:“少小姐怎么可能愿意嫁给赵丞相呢?这是不可能的!”
“我说大公子啊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呀!都是长辈说了算!”老仆人咧嘴咯咯笑了起来。
“这是哪个长辈说了算的?少小姐才年方十八,怎么能够让她嫁给一个跟她爹一样年纪的人?更何况少小姐还是个待字闺中初长成的黄花大闺女!我不会相信她自己会愿意!”大公子口气严厉的说道。
“哎呀!大公子呀!这府里一切都是大夫人说了算,既然大夫人如此安排自有她的用意,想来都是为了秦府的一切大局着想,大公子何须动怒呢?嘿嘿嘿嘿!!!”
老仆人眨巴眨巴泛红流泪的老花眼,又抬手拭了拭溢出的泪,神情凝重着摇了摇头。
“我去找我娘问问!”大公子不解的说。
“我看大公子还是多读读书吧!等考取了功名不仅光耀门楣,也好不枉夫人一片苦心啊!”
大公子早已经听惯了长辈老者满口陈词烂调令他耳朵都听出老茧的劝勉话。正当老仆人慢慢悠悠抬起头的时候眼前早已空无一人了……
“娘!娘!娘!你在吗?”大公子推开了大夫人的厢房,急切喊着。
“找娘什么事啊?秦倌儿!”铃铛正在给大夫人梳着发髻,看到大公子忽然推门进来,猝不及防的她,垂下了杏圆的眼帘,绯红的粉晕一下子就飞上了羞涩的双颊,正在梳头的纤纤素指微微颤抖了几下。
“娘,我问你!你为什么把小妹嫁给赵桂雄为妾?”大公子有些愤怒的质问道。
“你这孩子,怎么脾气那么坏呢?谁说我要把你秦小妹嫁给赵桂雄了啊?”大夫人伸手摸了摸耳畔。
“我听老仆人说的!说是你今天要把小妹嫁给赵桂雄为妾!是真是假?”
“哎呀我的儿!你怎么愿意相信别人都不相信你娘呢?真是的!娘寸步不离陪着你长大,处处为你着想,你竟然相信一个外人的闲言碎语!”大夫人委屈的说。
“不是的娘,我只是在猜想,所以来问问你证实一下,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也不会做出那么卑鄙的事。赵桂雄历来跟爹就是明枪暗箭的死对头,而且此人的卑鄙无耻行径早已是臭名昭著,最重要的是他年纪应该比爹还大了。我猜您也一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大公子上前去拉着大夫人的手,言语柔和了许多。
“你……”大夫人正要说什么,想了想又忽然打住了,她咬了咬唇说:“秦倌儿啊!你也知道你爹死了,很多事情娘现在不一肩挑起来不行啊!你看你从小到大,一直生长在三姑六姨的大宅子里,娘的苦心你能体会一点半点也好啊!”
“娘,我知道!我不想我唯一的妹妹,秦府唯一一个金枝玉叶被家族礼制的魔掌推进火坑,毕竟她才十八岁,虽然爹不在了,可我是大哥,有什么事我也可以知道的。娘,你操心的再多,终究还是要为秦府一家人着想才对!”
“孩子,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去参加今年的秋试,一切有娘呢!”
“那好的,娘,我只想问问你,你如实回答我,你是不是把小妹嫁给赵桂雄了?”
“哪里有的事?只是一个丫鬟,她听说赵桂雄纳妾,就自己告诉我她愿意去,我想既然她在府里做丫鬟那么多年了,眼看年纪也越来越大,她有心为她自己的将来找个依靠也是人之常情,找到好去处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总不能够一直耽误她在咱们府上做一辈子奴婢吧!”大夫人边说还边拿着锦丝手绢拭了拭眼角。
“好!娘,我相信你,我就说我娘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不济的事呢?”说着他环抱了上去。一旁的铃铛看着他们,嘴角牵起了一丝阴冷的笑……
“那好!娘,我先回书房了。你要是想我就常来看看儿子写诗作画吧!”
“好的!好的!娘一定每天都来看你!”
大公子转身正要迈出厢房大门,他停了停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问了句:
“那娘,最近我都没有见过小妹了,她人去哪里了啊?”
“噢!她说最近你爹过世,她要去妙缘寺为他抄经祈福!所以暂且不在府上。”
“哦!是这样啊!小妹真有孝心!比起她我真是自愧不如!”
“哎!傻孩子,你看你又在说傻话了!”大夫人游移的眼神混合着闪烁其词的神情令一旁的铃铛暗暗攥紧了手心……
“喔!娘,那我走了啊!”大公子一条腿迈出了大门,大夫人看着他走出门的身影,长长舒下一口气。
“咦!对了,娘!”才坐下的大夫人又站起来了:“又怎么啦?”
“那个嫁过去的丫鬟是谁啊?”他轻快地吐了吐舌头:“我很好奇的问问而已,娘!”
“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好好好!告诉你,你就快去读书去吧!也不知道你问了有什么意义!就是浣衣坊的……”
“秋棠!”一旁的铃铛抢过话头,也打断了大夫人的话,大夫人顿时张口结舌惊讶地看向她。她迈出几步拉住大夫人的手,轻拍几下。
“是秋棠!秋棠说她体恤少小姐和大夫人多年难舍难分的母女之情,又怕在老爷此时尸骨未寒之际,贸然回绝上门提亲的达官贵人以免给府里招来是非,所以愿意代替少小姐嫁过去。一来是为了给自己无依无靠的将来找个依祜,二来也是替夫人分忧解难呐!”
“真是难为了这忠义的丫头了啊!咱们千万要厚待于她!”大公子感叹道……
看着大公子彻底走了之后,铃铛上前关上了门。
“铃铛啊!你说说,连少公子现在都不让我舒心!我这是什么命啊?”
“夫人,你不要太忧心了,毕竟少公子还没成家嘛!一个楞头小伙子能懂什么呢?”
“问题是少夫人也不是说找就能够找到合适的,就算找到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决定的呀!”大夫人蹙眉苦恼的摸着刚梳好的垂云髻。
“夫人啊!我看这件事应该提前着手准备了!你看您年事渐高,现在可不得不为日后做点儿打算啊!”
大夫人抚了抚她的手:“还是你这孩子贴心啊!”
“夫人明白就好……”
再说这大公子回到书房之后,静坐于金丝楠木桌前,盯着窗外呆默了一阵儿。忽然拿过桌前的砚台,碾磨了几圈,摊开一篇白纸,提笔正想写点什么,却又停笔于半空之中。他略微沉思一下,忽然就笑了。走笔于纸,洋洋洒洒……
待到他收笔搁置之时,忽然有人敲门来了。
“谁啊!进来吧!”随即那敲门者推门而入。
“祥宝!我当是谁呢?你今天去哪儿了?”原来是他的书童。
“少爷,我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呢!听说府上今天办喜事,我也去凑凑热闹,沾沾喜气!嘻嘻嘻!少爷,少爷!你猜到这次出嫁的新娘是谁了吗?”祥宝稚气未脱的脸上跳跃着顽皮的神情。
“呵呵呵!你个臭小子!人还没长成就先开始长胆了!”他不屑的调侃着。
“少爷……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详宝,你看看我画的是谁?你能够认出来吗?”
“不嘛!少爷,你先跟我打赌,我就看,不然我就不看!不看!不看!”
“嘿!祥宝,你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了!”
“好嘛!”祥宝悻悻睁开紧闭的眼,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他想了想
“要么这么吧!如果你帮我看画我就跟你打赌,如果你不帮我看画我当然就……”
“好!好!好!少公子可不许食言呦!如果我们打赌我赢了,这个月的诗迷会你可要带我出去逛花灯呦!”
“好!一言为定!”大公子欣然应允。
“我看看少公子又在搞些什么风雅之作……”说着,祥宝戏到桌前,拿手将纸抚平细看,忽然他瞪眼愣住了……
“天啊!”
“怎么了?怎么了?”少公子慌张追问。
“我的天啊!”祥宝咬着手指一脸惊讶,大公子更是不解了。
“你倒是怎么了?难道我画的画有什么问题吗?”
“少爷,我再不跟你打赌了!我输了!这个月的诗迷会我就不去了。你真厉害!这都让你赢了,好像我无论想什么你都提前心知肚明了似的。”祥宝悻悻地低着头。
“祥宝,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我赢了?你又输什么了?祥宝,你没病吧?”
说着,他顺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头不烫啊!可是你为什么胡言乱语呢?难道是遇到什么难以承受的刺激了?祥宝,你可不要吓我呀!”
“少爷,你赢了就赢了吧!干嘛故弄玄虚啊?”
“祥宝,你这是从何说起啊?”
“少爷,你早知道我会来跟你打赌,所以早早就把一切准备好了,让我来钻圈套,让我自讨没趣!”
“祥宝,你说了半天原来是在说打赌这件事啊!”
“是啊!那你以为我说什么?”
“祥宝,我让你帮我看画和答应和你打赌那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别瞎扯,好吧?”他苦笑着,摇摇头。
“可是,少爷,你明明画的就是今天要出嫁的新娘啊!怎么不是一回事了呢?”
“什么???!!!”大公子怔住了。
“所以说少爷你赢了啊!本来今天我也是帮银杏爬上树去捡被风刮飞的头纱,她很感激我才偷偷告诉我这个秘密的,原以为没人知道这个秘密,想来和少爷打个赌,不曾想你早有预料了。哎……算了吧!少爷神机妙算!祥宝佩服!”
祥宝说着,拱手作揖,一番躬身虔诚而又心悦诚服的崇拜感。
“祥宝!你又在胡说八道了!我看你是看到人家大姑娘发花痴犯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爷,你不相信我就算了!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说着他坐到一旁撅嘴不语了。
“嗌……祥宝……”看了看他一脸的不悦,想了想,他还是打住了后面的话。叹了叹气坐下来,拿起画左瞧瞧右瞧瞧,忽然笑了……
“少爷,我去下房端点茶水点心瓜果来,就先不陪你了啊!”
“好吧!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嗯!”
听着他关门走远的声音,他又是叹息着摇摇头,脸上凝结着一片无奈的苦笑……
“这祥宝,真是……”他正自言自语要放下笔的时候,忽然隐隐感到哪里不对劲。于是,他皱眉坐下杵着手苦思冥想的琢磨起来……
“哎呀!不对!”他猛拍脑门儿,起身飞一样的向着门外冲出去……
他匆匆忙忙绕过后厢房的走廊拐角处时迎面与一老仆人撞了个满怀,老仆人年事已高哪儿经得起这年少莽撞的少年如此突兀的猛撞?顿时,老仆人被撞倒在地一丈多远……
“哎呀!不好了,少公子把孙佬儿撞倒了!快来人,快看看啊!”
一群家丁奴婢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围过来,七嘴八舌嚷嚷开了……
他看着倒地呻吟的孙佬,更是一脸焦头烂额的神色,想要撒手不管吧又觉得非大丈夫所为,想要去扶起他吧眼下又有迫在眉睫的念头正刺激着惴惴不安的他急需要策马扬镳追寻一个答案。
正巧,此时祥宝端着一盘茶点正冲着围观人群好奇的小跑过来。
“哎呀!祥宝!”他眼前忽然一亮,像是抓住了一根解围的救命稻草。
“少爷!你也在这里啊!你看我给你端了你最爱吃的点心……”
“祥宝,我给你说件事啊!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去办,你看,你帮我应付着孙佬儿这里的麻烦啊!如果夫人问起来你就说孙佬儿是我撞的。反正无论夫人向大家问什么你都通通说是我干的就可以啦!我现在必须要走!”
说着他已经闪的无影无踪……
“嗌……少公子……”
祥宝一头雾水,一脸懵态,挠着腮走到人群中间,他疑惑的问着平时关系较好的李铁子眼前是怎么一回事,李铁子告诉他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祥宝憋屈的喃喃苦叹:“为啥我的命那么苦?”…………
夜色阑珊的锦绣华城,斑驳陆离的红墙绿瓦,星罗棋布的雕栏玉砌之下掩映出了施府大宅门那一派气势恢宏的朱门牌匾和一对镇宅避煞悬眼大猛狮。
窗外荧荧小虫的淡隐淡没戏虐着微曳的烛火,在大红灯笼的映衬下秉烛夜读的金丝楠木桌前,一张剑眉星目的俊美脸庞正执笔挥毫……
稍倾,兴许是写累了,他走笔搁置,深揉眉宇,起身拢了拢覆肩斗篷。略踱信步于疏窗积案前,遥望天边那一轮盈润满月,深邃的眼神里流露着一潭柔软的思念。想着,他伸手从怀襟里掏出来一个肚兜儿,借着月色朦胧的微影,一遍又一遍深嗅着肚兜儿的芬芳暗香……
许久,他又从袖口里拿出来一个手镯,默对天际满月,双手合十,灼灼轻语:“月亮啊月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年给我这个镯子的姑娘她现在人在哪儿?她还好吗?”月色下,竟然一滴晶莹剔透的泪从他眼角突兀地滑落……
“可是……”他拿着肚兜儿的手微微颤抖着,弧形而略带沧悴的唇愤恼道:“可是我现在却情不自禁变成了一个混蛋!”
“公子爷,你还没睡呀?”一个清脆的声音从窗对面那儿花团锦簇的凉亭里飘过来。
“呃~我这就睡了,这就睡了……”说着他故作镇定,手忙脚乱把东西往袖口里揣并慌忙关窗户。
“唉呀,公子爷,都快三更天了,我看你一定饿了吧!我这儿正给你带来些你爱吃的呢!”凉亭里的女子拎着藤篮儿冲着厢房匆忙紧走了几步。
“啊,你给我送吃的呀?我……算了吧!……我不饿!”
“公子爷,你别……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有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公子爷,明天说的话就来不及了!”
“啊?!!……”
说着,那女子已经来到了厢房门口并推门而入。
“伶嫣,你要说什么事啊?”
只见那女子黛眉如烟,面色胭红,身姿飘逸,入得门后顺带上了栓儿。
“啊?!!你这是?!!……”
“公子爷,我有事要对你说……”女子在金丝楠木桌前放下藤篮儿。
“你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你看这三更半夜……”说着,他尴尬地笑笑。
“公子爷,你想的真多!”她倒上了两杯茶,“公子爷,润润口吧……”
“伶嫣,你要对我说什么?”他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
“公子爷,伶嫣命薄,自小寄居施府,多亏你们怜悯照顾,时间真快呀!如今已快要出阁了……”说着,拭了拭晶莹泛泪的眸子。
“出阁?”他放下手里的茶杯,“出阁好事啊!为何你这么苦恼呢?”
“……唉……即使出阁的命运也不能够自己作主……”
“噢……这样喔……”他挠了挠腮,“可是……可是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她楚楚凝眸望着他,看得他坐立难安。
“你……你……你这样看着我是……是要做什么?……“他眼神闪烁,不自在地挪了挪椅子,尴尬的神情在俊美的面颊上七上八下的跳跃起来。
“公子爷,夫人给我决定了一门亲事,可是……可是明明我与你自小就有婚约的呀!虽然我们陈家落魄了,但是……”她拭了拭泪眼,“但是公子爷,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伶嫣……”他移开了视线,“伶嫣,我真的只是把你当妹妹!”
“难道你就放心看我跳进火坑,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让我后半生吉凶难卜,前途悲凉吗?”
“要不这样吧!我明天去打听一下看看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如果你不满意的话那就不答应,你看这样好不好?”
“呵呵……我知道我们陈家落魄了,你们都看不起我!可是公子爷,伶嫣只想守在你身边,哪怕即使是一生只能够远远地默默地看着你幸福,也是我最奢侈的快乐!”
“……伶嫣……我真的不希望你这样,你在我心里真的……真的只是妹妹……”
“唉!好吧!既然如此不说也罢!那你陪你即将出嫁的妹妹喝几杯总不为难吧?”
她说着打开了藤篮儿,拿出来一些酒菜和点心。
“公子爷,来一起吃点儿吧!就当是祝我幸福吧!”她擦了擦泪,强颜欢笑了一下,端起酒壶斟满了两个杯子。
“伶嫣,你这傻丫头……”
两人推杯换盏,互诉衷肠又哭又笑,一杯接着一杯,喝了不知多少杯,不知不觉已经酒过三巡。
“……唔……伶嫣……我……我……”他醉意浓烈,懒倦地趴着,桌子上的杯碗一片狼藉散乱……
“公子爷……公子爷……”她反复推了他几下,眼见没反应,她起身环顾了屋子一圈儿,踱向窗边拉上了窗门……
此时的厢房外已经起风了,天际边的月影已逐渐偏沉,星幕朦胧渐淡,不识趣的鸟儿们时不时喧哗几声,突兀般惊扰了夜的静谧,唯有虫儿却知趣的隐匿于花丛茂树里深幽密会,窃窃私语……
华门外隐约回荡着更夫那节点有致的梆磬声……及此,施宅的锦绣华门竟悄无声息地笼罩了一抹诡谲的冷冷异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