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人,这不是废话,确切地说,我曾经是一个人。
但现在,我是一条蛇。
盘在笼子里,我呆呆地看着外面,左右都是笼子,笼子里的各位我都认识。
左边笼子里是表皮黑黄相间的金环蛇,另一边的是蝰蛇,再那边是五步蛇、乌梢蛇、银环蛇、竹叶青等等。
我叫得出它们的名字,知道它们是否有毒,也了解它们的习性。
要问我为什么这么了解蛇类?很简单,在我没变成蛇之前,就是研究它们的。
我是一名动物学家。这个“家”有点惭愧,是我自己给自己冠注的。
不过我是正正经经的东华大学动物学专业研究生毕业。
放弃了可以出国的机会,我回到了家乡--莽山。那里有一个国家级的自然保护区。
“吱嘎--”随着开门的声音,两个身影走了进来。
“看,就是这条。”前面的人侧过身让后面的人看。
“真的是头上长角!稀有品种?老大一定没吃过。先拿去让老大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品种?这家伙个头还不小!”后面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他一边仔细看我,一边跟另一个人说。
他说的随意,我听得胆寒。
没吃过?这是要吃我?!我马上意识到我自己的处境。
晃头看了看左右笼子里的蛇,难道这些都是给他们那个吃货老大准备的?
在中国这个“吃货”大国里,吃蛇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特别是在我们汉中地区。
两个人说着话,我的笼子也被拎起,晃晃悠悠的走了好一会儿,来到另一个房间,看样子像是一间书房。
这里除了书房必备的应用物品,没有任何装饰之物。写字台、座椅、书架、沙发统统是黑灰色系,虽然尽显厚重与尊贵,但也让人感觉压抑。
“老大,看这条蛇!头上有角!雷叔昨天让人送过来的,说是从莽山带回来的。”壮汉把笼子放在地上,冲着靠卧在沙发里的一个男人说。
“噢?”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
男人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向我走近,我抬头仰视,看到了他的脸:
长眉很浓,黑眸很深,鼻梁挺直,嘴唇匀称,脸型如刀刻般很标准。
这是一张标配的男神脸,但眉宇间的成熟却让其透着些许沧桑。
男人稳步走到我的笼子前,比那壮汉还要略高的修长身影立时让我有种感压迫。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他蹲下身继续靠近我,恍然间一种感觉从我心底发出,这是一种恐怖的感觉!
随着男人的靠近,这种感觉愈加强烈,甚至让我浑身发抖。
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虽然在那个男人几近完美的脸上,我确实看到了凌厉与狠决,但这绝不会让我如此恐惧。
这种感觉,确实是从我这身体的心底深处发出的,但我可以肯定,这种感觉不是我的。
这是一种从我身体发出的不是我的感觉!
“呵呵!长角的小东西,你也怕我?”低沉的嗓音平淡中透着冷漠。
我努力抬起头向他吐了吐舌信,想表示我对他的不惧,但这不争气的身子,还是被心底的那种感觉操控着瑟瑟发抖。
“靳总,李总他们到了,已经把他们让到了客厅。”一个恭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嗯,这个小东西先放在这里,大江,跟我去看看,这几个老家伙,看来是沉不住气了!”男人依旧平淡的声音带着慵懒,一边说,一边和那个大江稳步踱出了这个房间。
男人一出去,我心底的那股恐惧瞬间消失,重新能够控制这个蛇身不再瑟瑟发抖了。
吐了吐舌信,我左右看了看,没人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我可不想被人送上餐桌。
我已经想好了逃出的办法。
我的这个笼子没有上锁,只是用一个小插销插上了。
我现在没手没脚,能用的就是尾巴。我这个尾巴可不一般,它最后那一小段几近白色,而且最特别的是它可拉细伸长。
我用尾巴尖从笼子门边的小网眼伸出,努力勾向那插销。
应该说我这尾巴真是很给力,一下就把插销拔了下来,笼门打开了。
我终于出来了。
对于我现在这副蛇身,与以前我对蛇的认知是有一些差距的。
正常蛇的视力都很差,但我的视力却与做人时基本一样。
再加上蛇信子的超强探查能力,我现在对外界环境的感知能力远远超过了人类和蛇类。
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除了门没有别的出口。
我蜿蜒着来到门口,没想到门只是虚掩着,我扒开门,很顺利地溜出了这间屋子。
完全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我只能沿着墙根儿瞎蒙瞎撞。
然而在走廊的尽头,我迎上了一面落地镜。镜子没什么稀奇,但镜子里的那个东西让我大吃一惊。
镜子里是一个熟悉的蛇影:一米六左右的身长,通身黑褐色其间杂以黄绿色斑纹,最明显特征是头上的那一对尖尖的突起。
“角角!”我心里惊呼。
是的,这条蛇我不但认识,还很熟。
半年多前的一天,我在我们莽山深处最大也是最古老的南方红豆杉林中,做常规的动植被日志时,捡到了一条受了重伤的蛇。
就是眼前镜子里的“我”。
从这条蛇整体看,它是我们莽山特有的烙铁头蛇,只是头上多了一对角。
我们找来了当地的老守林人,请他辨认。老人神情严肃地看了很长时间,只说了一句:这是一条老蛇,决不敢伤害它。
我们当然不能伤害它,在保护站里,它得到了精心的照顾。
可让人奇怪的是,可能是因为我把它从山里捡回来的缘故,它只吃我喂的食物。
所以,照顾它的任务全由我承担起来,我对它也特别上心,还给它起了一个可爱的名字:角角。
半年多后,角角的伤终于完全好了。我们于是把它放归了野外。
而我,则是在角角离开后的第三天,出了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