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跟踪仪的过程很快,也很顺利。
做好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后,我的头和尾被靳浩天按在桌子上固定住,世安在我蛇身稍下方选了一个地方,抹了一些局部麻醉的药水,再用手术刀在鳞片下切开一个小口,把那个只有半个小手指盖大小的dx115跟踪仪塞了进去,又缝了几针,最后又做了一些消毒处理。
从外观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异样。
其实不用靳浩天按着固定我,我知道这个东西对我意味着什么,所以全程我都积极配合,这也让世安又一阵唏嘘。
虽然在我身体里埋完那个东西后,那个部位有些疼痛和不适,但身体强悍的我很快就适应了。
原来靳浩天一直不让我出去,就是要在我身上安上这个东西!
他是想保护我。
晚上,因为有安装跟踪仪的伤口,靳浩天没让我出去。
我安安静静地过了一夜又一天。
又一个夜晚来临,那扇一直半开的窗户终于又开了。
我知道这是靳浩天解除我的“禁令”了。
半夜,我出了腾华园,奔向那天老妈消失的路口。
我心情忐忑,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知老妈老爸还在不在金沙?我还能不能遇到他们?他们都到金沙来干嘛?
我来到那个路口,拐向那条路,那条路我并不陌生:
路这边有民安公园,而路那边是——金沙市人民医院。
我在人民医院对面的一棵树上隐藏下来,只要他们拐入这条街,就一定会从这里经过。
清晨,街道上渐渐喧嚣起来,我也开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看着街上的人流。
终于,在一溜儿的人流中,我看到了老爸的身影。
还是那天的穿着,手里还是拿着那个布兜,神情也依旧憔悴。
我紧紧盯着老爸,甚至都不敢眨下眼睛,生怕一个恍惚老爸从我的视线消失。
老爸从我的这棵树下经过,却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横过了马路,他走进了对面——金沙市人民医院!
我愕然!人民医院,我曾不止一次地从这里经过!
大白天,我不敢进医院,只有等晚上了。
从没觉得时间会过的这样慢,这一天让我觉得异常难熬!
这期间,我看到老妈从里面出来,傍晚时又进去了。
终于,天黑了。
没有等老爸再出来,借着蒙蒙的夜色,我溜进了医院。
从这个医院前经过好多次,这是第一次进来。
我不断地吐着蛇信,捕捉着老爸老妈的信息。
这边急诊楼,那边住院楼。就在我犹豫着进哪个楼的时候,我看到了老爸。
他正从住院楼里出来,手里依旧拎着那个布兜,步履匆匆。
我没有跟过去,老妈应该还在里面。
我现在心里只想一件事:老爸老妈这样出入医院,那么在医院里的就应该是……!
不能确定自己的推断,但我急切地想证实自己的推断。
溜着墙角,来到了住院楼前。
即使是晚上人少,我也不敢直接在医院走廊里出现,到处都有摄像头,我一露脸,妥妥的马上就会被发现。
但没办法,我必须进去。
趁着夜色,我在楼里灯光的暗影中混进了住院楼,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等着深夜的到来。
在这充满医院特有气味的地方,我的探知能力受到一定限制,但只是探知的范围缩小了一点,我努力在我有限的范围内寻找着老妈的气息。
时间慢慢过去,深夜来临,整个医院彻底静了下来。
走廊的灯关掉了一半,光线暗了好多。我沿着墙角游走,一个一个的病房挨个的寻找着老妈。
我现在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法。
金沙市人民医院是我们中都省最好的医院之一,规模也相当大。它的住院楼自然也不小。
费了好大劲儿在一楼寻找了一圈,没有。我继续向二楼爬去……。
寻过了二楼、三楼,也没有。终于在四楼我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老妈在这一层。
在4017号病房外,我停下了身子,我能确定老妈在里面。
这是普通病房,里面应该不止一个病人。
病房门没有反锁,我没费多大劲儿就打开了。轻轻开了一道缝,我悄悄地挤了进去。
里面三张病床,病人都在安静地睡觉。有两张病床的旁边没有人守着。
向里看,最里面靠窗的那张床,老妈坐在床旁,上身倚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
我的心又一阵紧缩,这么睡觉很累,即使老妈身体一向很好,可年纪毕竟那么大了!
难怪老妈那么憔悴!
我慢慢地爬到床尾下,沿着床腿攀了上去。
床头一盏小灯亮着,灯光虽昏暗,却也能清楚地照亮床上的一切。
我曾预想到我在这里能看到什么,但当那一刻真正来临时,那一幕注定让我终身难忘!
没有惊疑,没有喜悲,有的是——诡异!
在昏黄的灯光下,一个气息微弱的女孩躺在那里。
一张已经瘦成一条的小脸在暗淡的灯光下没有一丝生气。紧抿的双唇毫无血色,只有合着的双眸上那一对长长的睫毛,给这张死气沉沉的脸上增添一丝灵气。
这张脸,从小到大我在镜子里看到过无数便。看着她从无知的小囡囡长成风华正茂的年轻女郎!
是的,我竖着头立在床尾,看着躺在床上的我自己!
我的人身原来在这里!
我心里一阵苦笑,这么长时间了,我心心念念地想回家,想老爸老妈,想回到人身,没想到一直以来他们竟离我这样近!
这里金沙市人民医院,与腾华园只隔着个民安公园。我曾数次从此而过!
呆呆地看着自己,我能感受到生命的能量在这具身体里慢慢流逝!
快死了吗?就这么死了?不!我不能接受!
既然我找到了自己,就一定要回到人身,要变回人!
我的人生只有短短的二十几年,还有很多事想做,生命中很多快乐和幸福我都没有享受到,还有老爸老妈,他们还要我承欢膝下!
我不甘心!
伏下头,我慢慢向前爬去,经过我的胸前,这里是心脏。
古埃及人认为:心脏是灵魂之所,大脑是没有用的。所以他们制作的木乃伊都会保存心脏,而把脑髓绞碎扔掉。
可现在人们都知道:大脑才是思维的器官,也就是灵魂的所在之地。
我要回到那个脑子里,那才是我的灵魂之所!
可怎么才能回去呢?我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脑袋,恨不得直接就把我的整个意识从角角的蛇脑中抽出来,塞进自己的大脑中!
围着自己的脑袋转了几圈,运了很多回气,人还是躺在那里没有灵魂的人;蛇还是这个拥有人类灵魂的蛇!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在心里呼喊了几回心底的那个感觉,没有回应。
自从蛇坑吸取了靳浩天全部冰寒之血后,我心底的那个感觉就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
我曾无数次召唤它,也用各种美食美酒诱惑它,都没感受到它一丝波动!
看来还得靠自己。
这时,可能是我刚才的一通折腾,影响到了老妈,老妈动了动头,我赶紧一头钻进了床下。
幸好这病床的床头下有两道金属横棱,我顺势缠上了上面那根特别靠近床头的。
等了一会儿,老妈安静了下来,我也松了口气。
不敢让老妈看见我呀!看见我还不直接炸锅呀!
一辈子都生活在莽山的老妈,当然不会像柔弱妇人那样被吓晕或惊天动地地尖叫,她会活动活动胳膊腿儿,将这个威胁她宝贝闺女的长虫就地正法!
别看我老妈长得慈眉善目,其实她很“彪悍”的!
老妈不认识角角,她会对我毫不犹豫地下手,但老爸认识角角?
“唉!”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以老爸的性格,就算他认出了我这具蛇身是角角,他也绝不会给我任何向他解释证明“我是谁”的机会!
他会利落地把我抓起来,然后送到野生动物保护部门或动物园,并且还得认真郑重地告诉人家,一定要放归野外!
感觉着外面老妈的呼吸渐渐平稳,我又钻了上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仔细看了看这个病房。
西面两张病床,东面靠窗一张病床,就是我的床,靠门那边是卫生间。这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病房。
扭头看了看我的床头,只有我的床头有台不知什么的仪器,还亮着指示灯,有几根线连在我身上。
看来这病房的三个病人,我是最重的。
再次看向我自己,这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我伸出头蹭了蹭自己的脸,这张脸没有血色,但有温度!
我咬了咬牙,这是我的身体,我一定要让她重新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