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走后陆蠡不自觉的寻找薛冬白的身影,发现他正坐在一个类似吧台结构的桌前喝酒,旁边坐着一个长卷发的漂亮女人。
那是一光看背影就让人觉得性感的女人,偶尔显出的侧脸迷人的不像话,眼尾眉梢都透着妩媚,她唇角一直带着笑,口红的颜色恰到好处的勾人,陆蠡猜想那味道应该是巧克力味的,她有一支颜色相近的口红,每次涂它都忍不住想一口吃掉。
不知道薛冬白在面对这个女人时会不会想要亲吻她撩人的唇。
陆蠡今天没有化妆,除了出席正式活动或是见些重要的人她一般都是素着一张脸。卢西恩曾说过,斯嘉丽,任何化妆品在你的脸上都显得画蛇添足,所以别让那些带着人造化学物的玩意出现在你的脸上。
可女孩子总是爱打扮的,陆蠡没有听从卢西恩的话,在一次带着艳丽妆容回来的晚上,卢西恩抓着她的头发毫不留情的把她按在盛满水的浴缸里,冰冷的水进入食道的刺激感让陆蠡忍不住求饶,化妆品在脸上晕染开,像被人故意打翻了颜料盘。
苍白柔弱的手无力的抓着卢西恩的衣角,如同溺水之人抓着浮木,可卢西恩不是浮木,他是冷血的刽子手,脸上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动作却毫不手软,薄薄的唇瓣靠近陆蠡耳边,轻轻吐出一句话:“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
她剧烈的咳嗽,浑身湿透,黑发漂浮在水面,苍白的脸上像被人恶意涂抹了颜料,神情脆弱无辜。卢西恩停止了动作,慢慢跪坐在地板上,一手轻轻拂过陆蠡的脸,几近痴迷的盯着她的脸。
即使这样狼狈的陆蠡依旧是好看的,像那种凌乱的被人故意毁坏的残次品,有人天生喜欢不完整的东西,那一刻的陆蠡便是如此。
在那之后陆蠡再也不敢触碰化妆品,直到回到陆家。生日那天李宓亲手给她化了一个妆,并送她一套口红作为生日礼物,她尤其喜欢其中的16色号,生日那天便涂了那个颜色,和现在这个女人嘴上的尤其相像。
李树回来的时候陆蠡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她很想问薛冬白,是她好看还是那个女人好看,他是喜欢化妆的女孩还是不化妆的,还有,他到底对她是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呢,可不可以是爱情?
陆蠡有些搞不懂状况的看着手中用蓝色绑带包装的精美盒子,那应该是作为礼物被精心打包的,可送的人和送的时间地点似乎都不太合理。今天是李树的生日,理应是由陆蠡来准备礼物,可她空手而来就算了,反而还收获了一份礼物。
她不知所措的对上李树期待的眼神,有些不敢相信:“是给我的?”
“是,之前说好了,下次见面轮到我给你礼物,还有,巧克力很好吃。”
那并不是什么值钱的巧克力,话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都当真了,陆蠡心情有些复杂。光看外表,李树像是那种冷酷的容易不把别人当回事的大男孩,浑身写满了生人勿进四字,没想到心思如此细腻。
陆蠡扯开绑带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手链,在幽暗的环境里闪耀着细小又不容忽视的光芒。
“很漂亮,谢谢。”
对于只见过三面的两人来说这礼物似乎有些贵重了,但陆蠡还是收下了,她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做出盖上盒子的动作,却被拦下了。
“不戴上试试?”
陆蠡还没反应过来李树便解下手链的扣子,食指和拇指小心圈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就帮她戴上了。陆蠡注意到李树手上戴着不少戒指,他的手本就修长,即使戴那么多奇怪的戒指也不会觉得俗气,反而增添几分艺术家气息。
她抬起手腕,轻轻在眼前晃了几下,露出满足的笑容。
回去的路上陆蠡一直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她有很多话想对薛冬白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拿不准他的心思,他总是若即若离,时而冷淡时而温柔,说些似是而非让人心烦意乱的话。
她从没遇过这样的人,在她过去的人生中留下最惨烈痕迹的卢西恩是直白而激烈的,他像一把火,燃烧自己还不罢休,一定要拉着陆蠡一起奔赴火海。
但现在她被解救了,然后顺理成章的喜欢上那个拯救她的人,很合理不是么,谁会甘愿在地狱饱受炼狱之苦?
窗外的霓虹灯在陆蠡脸上不断变幻,使她的眉眼莫名染上烟火气息。薛冬白把车停在一边,熄火,按下车窗,然后侧身面对陆蠡,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都不给人回神的机会。
“你应该知道关于李家和你家的事了吧,之前骗你我很抱歉,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或许你不知道比较好,但现在你还是知道了,所以索性说开了。”
陆蠡惊讶的看着薛冬白,对方的表情却好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她从未见过薛冬白对任何事有过大的情绪起伏,他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在问过陆一之后陆蠡多多少少有猜到点,后来的生日宴以及刚才李树的生日派对让陆蠡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其实对于李家是否真的是她失踪的罪魁祸首她都无所谓,很多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再去怨恨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平添烦恼罢了。
她很难对陌生人产生恨意,有时候至亲之人一句无意的话比陌生人的耳光更容易让她伤心。
更何况她不讨厌李树,甚至有那么些许好感,所以她只是沉默了一会,然后说:“现在我和李树已经是朋友了,你曾说我是不小心走失那就让它真的变成这样吧,而且硬要追究的话那也与李树无关不是吗,我不会迁怒于他,但是别人怎么想我就无法干预,至少在我这边,李树是我的朋友。”
薛冬白静静看着她,夜晚的风透过车窗钻了进来,吹动他额前的发,他眯了眯眼睛,说:“你倒想的开,今天带你来找李树其实并没有告诉陆沿,我骗他说是我单独请你吃晚饭,一开始从你知道李树生日后略微拒绝的态度里其实就猜到你已经知道李家曾派人绑架你这件事了,但没想到你现在又那么快接受,还愿意和李树做朋友。”
陆蠡被他说得有些羞愧,她一开始确实抱着远离李树的想法,可刚才李树一系列的举动让她立刻抛弃了这个想法,甚至忍不住唾弃自己。
“李树他,很善良,而且对我很好。”她右手转动着左手手腕上的手链,低声说。
车内没有开灯,街边的路灯以及商店的灯火足够明亮,薛冬白背着光看着陆蠡,能清楚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她手上的小动作自然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他手肘靠在方向盘上,略略歪了歪头。
“那如果以后有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害你与亲人反目,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你也不会恨对方吗?”
“当然会恨。”
“这样不就与你现在的做法相违背吗?为什么李家可以,别人就不行。”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陆蠡抬头,路灯的映照下她的褐色眼睛似乎变成了棕色,难得认真而严肃的看着薛冬白:“在事情发生之前,李家与我毫无关系,我对现在的亲人也并没有产生特殊的情感,因为年纪太小我甚至没有产生所谓被迫分离的伤心难过,在回来之前,我对这里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最初那段时间甚至对你的感情比对亲人还要深。”
因为最后一句话薛冬白忍不住挑了挑眉,陆蠡飞快的脸红了一下,继续说道:
“这么说对妈妈爸爸有些残忍,但确实是事实,我的失踪影响最大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他们,他们比我更容易对李家产生恨意,但我没有,我没法去恨一个陌生人。现在,我对家人或多或少都有了感情,如果有人害我与家人分离,做对不起我们的事我自然会去恨他。还有,如果伤害我的是我在意的人我会更难过,或许永远不会原谅他。”
原本放松状态下的薛冬白在听到最后一段话时下意识绷紧了神经,他从靠着放着方向盘的姿势变成了微微向后的紧张姿态,好在陆蠡正认真的组织语言而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有意思,我明白了。”
薛冬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沉着脸发动车子,一路上都没再说话。陆蠡从后视镜里小心观察他的神色,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他又板着脸,刚刚那些话都是她的心里话,明明在知道她和李树成为朋友时还能看出些许愉快的笑意,转眼又换了张脸。
车子停在陆家大门口,陆蠡磨磨蹭蹭的解开安全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在下车的前一刻薛冬白终于开口了:“阿蠡,谢谢你。”
不知为何陆蠡听着这句谢谢总觉得薛冬白想说的是另一句,但她并未多想,笑着朝他摆了摆手,“晚安好梦,薛。”
“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