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沿沉默的走上前,犹豫着不知能否触碰陆蠡,他害怕她的拒绝。
可陆蠡的拒绝又完全在意料之中,她根本不等陆沿的靠近就自己赤着脚往前走,陆沿低着头盯着她的双脚,冰凉的瓷砖让她的双脚冻得通红,她还没完全退烧。
就连陆沿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他直接把陆蠡拦腰抱起,无声又固执。
但陆蠡没有挣扎,她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任由他抱着她,她的眉眼淡淡,氤氲着一股热气,什么也不在乎的神情。
陆沿想,她怎么这么轻,隔着衣服还能摸清骨头的轮廓,却依旧压得他心口发疼,发涨。
病房里李宓带着呼吸机,机器运作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极其明显,陆沿把陆蠡放在沙发上,转身替她找了一双拖鞋,她拖拉着拖鞋,踉跄着步伐趴在李宓的床边。
她似乎还不能接受李宓突然变成这样,明明睡着之前还好好的,温柔的哄着她睡觉,眼中是几乎溢出来的疼惜和宠爱。
转眼间却成了这幅样子。
就像吉姆离开时的样子。
“她会醒来吗?”
像是在自言自语,带着惊疑不定的害怕。
陆沿点头,又意识到她看不到,然后认真而缓慢的说:“会,医生说她很快就会醒来。”
“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这句话轻的陆沿几乎听不清,他回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盯着陆蠡瘦弱的身子一时不知竟有种想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他想告诉她她不会再失去什么了,即使只是安慰的假话也好,可是他说不出口,他没有立场说这句话。
陆蠡待了片刻就有些犯困,意识开始变得迷糊,陆沿看着她不停低下的脑袋,低声说:“回去休息吧,等妈妈醒来我会告诉你的。”
可陆蠡像是完全没听见,一个反应也没给。
陆沿只好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陆蠡这才如梦初醒的转头看他,表情似乎在问发生了什么事。
陆沿这才猛地意识到陆蠡的左耳听不见了,他是靠近她左边说的,声音又刻意压低了,所以她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陆蠡,对不起。”
这句话几乎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完全是情绪所致,可陆沿并不后悔,他弯腰动作小心的把她扶起。
“这是你第几次和我说这句话了?”
她拉着他的袖子,腿软的连站立起来都显得困难。
“我喜欢你勇于认错的态度,可是次数多了也会觉得疲惫,不是每一句道歉都能得到原谅,至少现在我无法妥协。”
陆沿听着她说,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他抓着她细细的手臂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折断了。
“我抱你回房休息,妈妈醒了我会告诉你。”
“谢谢。”
他们很少有这么心平气和的时候,陆沿此刻和陆蠡姿势亲密,他能感受到她高于常人的体温,却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觉得她的遥远。
她终究在他身边无声溜走了。
凌晨时分李宓醒来,陆鈡容第一个发现并叫来医生,医生很快赶来,检查过后一切正常,完全脱离了危险期。
之后两人在病房里说了很久的话,大多数时间都是陆鈡容在说,李宓偶尔提几句,他已经完全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他知道李宓心疼陆蠡,可也不能太过偏心。
李宓沉默良久,“但我总觉得是委屈了阿蠡。”
“我们这个家好不容易团圆,谁也不想这样。”
“原以为阿沿是个懂事的,竟也是个意气用事的,我看他疼满满疼的紧,怎么到了阿蠡这就变了个人。”
陆鈡容疲惫的抹了一把脸,想了想,还是说道:“阿沿其实,他小时候多疼阿蠡你不是不知道,但自从出事之后他就跟从前不一样了,满满的名字不也是他取得,陆一,唯一,我总觉得,阿沿那时是把满满当阿蠡了。”
他顿了顿,“所以阿蠡回来他是最无法接受的那一个,就像一直对自己撒了一个谎,到头来却硬生生被人拆穿。”
李宓沉默,她又何尝不是把满满当做阿蠡呢,但她心里一直清楚满满不是阿蠡,但阿沿并没有分清。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阿蠡的烧退了没。”
“动作轻点,别把她吵醒了。”
“知道分寸。”陆鈡容无奈,离开时顺便把李宓房间的灯熄了。
顶楼的病房几乎没什么人,安静的走廊里只有陆鈡容的脚步声,他轻轻推开陆蠡的病房,却发现早有人在里面了。
病房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灯,微弱的灯光只照亮了床侧那人的半张脸,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动不动的,连陆鈡容进来都没发现。
他目光专注的盯着陆蠡,侧脸的线条干净柔和,他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温和有礼的,关于恋爱这方面也很洁身自好,至少陆鈡容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理不清的感情关系。
不久前分手的杨西悠因为自杀闹得人尽皆知,虽说是为情所困,但无人说他的不好,反而都夸他是个用情至深的好男人。
所以这次陆蠡对他的指责实在让人惊讶。
可此刻他又出现在陆蠡的病房,似乎并不想让人发现的样子。
陆鈡容轻轻咳嗽一声,薛冬白一下转过头来,“伯父。”
他的眼中有自责,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疲惫眼眶有些发红,在和陆鈡容对上视线后下意识躲避,要是别的女人看见他这幅样子,肯定早就原谅他了。
可陆蠡仍旧沉睡着,浑然不知。
两人走到病房外,陆鈡容开门见山,“能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薛冬白迟疑开口道:“是我的不对,我没有及时和阿蠡解释清楚。”
“这么说阿蠡说的确有其事了。”
薛冬白点头,“因为涉及到满满,所以我当时没有说出实情,但确实对阿蠡不公平,是我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现在阿蠡肯定恨极了我,所以我只能趁她睡着来看看。”
陆鈡容作为男人的角度很能理解薛冬白的想法,一个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一个是心爱的女朋友,她们两人还是亲姐妹,无论怎么做都会伤害到其中一个。
他拍拍薛冬白的肩膀,“女人嘛,都是要哄的,阿蠡很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我也很喜欢她。”薛冬白认真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