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卓旧把陆蠡送到陆家的时候下着大暴雨,水汽朦胧几乎看不清远处的景物,空气中混杂着泥土和雨水的腥气,无形中刺激着人的神经。
陆蠡撑着巨大的黑色的伞,顶着暴雨躲进了屋檐下。
卓旧的车在大门不远处,直到陆蠡消失在门内他才启动车子离开,她没有让他送,她说这样对卓旧有些残忍,可陆蠡要离开他去别的地方这件事本身就让卓旧难以忍受。
他只是聪明的知道现在还不是恣意妄为的时候。
李宓早早就准备好了迎接陆蠡的回来,她丝毫没有提及卓旧的事,殷勤的拿出陆蠡喜欢的吃食,闭口不谈其他。
母女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途陆沿从楼上走下来,室内的冷空气打的有些足,他穿着长衣长裤,嘴唇泛白,一看就是生了场大病还未痊愈。
他握着拳捂在嘴边轻轻咳嗽了几声,李宓关切了几句,他进厨房泡了杯味道奇怪的东西,陆蠡的头跟着他的动作转,“你病的很严重。”
“是啊,病了好久了,上次生这么严重的病还是小时候呢。”李宓替他说道。
陆沿端着杯子准备上楼,陆蠡收回视线,用一种很随便的语气问道:“满满在家吗?”
“怎么了?”李宓掩饰性的喝了一水。
陆蠡在一堆水果里挑挑拣拣,拿出一颗荔枝轻轻拨开:“就问一下,没别的意思。”
“她在自己房间待着吧。”
“爸爸还没让她出来?”
“不是,只是。。”李宓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陆蠡把荔枝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既然已经可以出来了,那么现在还待在房里自然就表示不想见到她了。
夏天的雨来的迅猛结束的也快,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天际甚至出现了一道模糊不清的彩虹。
陆蠡走到花园里,雨后的空气清新好闻,松软的泥土黏糊糊的粘在脚底,她找到一块干净的空地,一点点磨蹭掉鞋底的污泥。
蹭了半天也没蹭干净,她泄气的抬起头,发现陆沿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
他的目光深沉,夹杂着陆蠡读不懂的东西,怎么觉得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每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李树是,陆沿也是。
“卓恩慈的近况如何?”
刚说完陆蠡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她见到陆沿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她懊恼的低下头,所以没能看到陆沿脸上一闪而过的愧疚。
“应该在牢里。”他的语气模糊,似乎并不想提这件事,陆蠡只好侧过脸看向了旁边的花草。
她的侧脸弧度美好,微卷的发散落在胸前,唇不点而红,眼睛像含着一汪水,陆沿想她身上的这件浅色的吊带连衣裙肯定也是卓旧买的,一想到卓旧陆沿就忍不住沉下脸来。
那日卓家的事情之后薛奶奶就立马找人联系了卓旧,两人见了面,但谈话内容是什么就不得而知。
陆沿知道这事薛冬白自然也知道,可他却表现的无所谓,丝毫不担心自己在薛家的位置会受到影响,毕竟,薛冬白的父亲是薛奶奶和第一任丈夫生的,而薛绿夏才是薛上将唯一的亲生女儿。
“唔,家里的情况还好么,妈妈和满满,她们怎么样了?”陆蠡的问话唤回了陆沿的思绪。
“亲人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已经没什么事了。”
“这样啊。”陆蠡脚尖摩擦着地面,讷讷开口。
“不是,满满知道自己做错了,我敢保证她绝不会再做出伤害你的事,她还小,很多事情不懂。”陆沿慌张的解释,就怕陆蠡误会。
可这有什么,正因为知道这一点陆蠡才拒绝回陆家,他们不像她,很多事情可以不在乎,他们在乎陆一,在乎亲情,也在乎所谓的羁绊,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能选择原谅。
哪怕是去牺牲另一个人。
“我知道,她是我的妹妹,你告诉她,没必要躲着我,我不想因为我回来这个家又陷入尴尬。”
陆蠡仰头朝陆沿无所谓的笑,看着她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陆沿泄了气,他不喜欢这样,宁愿陆蠡去怨恨他们的不公平。
他也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们亏欠了陆蠡,可是没办法,他注定要一错再错。
一转眼陆蠡已经在陆家住了小半个月,这天陆沿带来消息说过几天他要去一趟香港,可能要待一个多礼拜,李宓和帮佣一起收拾着饭后的碗筷,闻言问道:“怎么这次要这么久,前几次不就去两三天就回来了吗?”
陆家和香港那边有业务,每半年都会去一两次。
“对方说要请我在香港玩几天,都是认识的朋友了,也不好拒绝。”陆沿握着马克杯,靠在沙发椅上消食。
同样吃的有些撑的陆蠡也在旁边转悠,她突然靠近陆沿,直白的问道:“我能和你一块去吗?”
陆沿险些被水呛到,“我是去谈公事的,你跟着做什么?”
陆蠡知道陆沿是不同意了,转而看向李宓,“妈,我一次也没去过香港,想去看看,回来后我都没出过京城,哥哥也不带我出去看看。”
“啊,这样啊。”李宓沉思了一会,似乎已经要同意了。
陆沿赶忙上前:“我这是去工作的,也没太多时间陪阿蠡玩,她要是想旅游我下次请假陪她去。”
“不,我就要这次。”陆蠡显然是和陆沿杠上了,“你没空陪我我可以找别人,又不是非要你。”
“除了我你还要找谁。”陆沿瞪她。
她想了一会,随后狡黠一笑,“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管带我去就好。”
最终李宓还是同意了陆蠡的要求,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一个人单独出门,时刻要跟在陆沿身边。
陆沿自然也少不了一顿念叨,这还是他头一次出门坐飞机在机场被李宓送的,这次同行的还有他的几个助理秘书,远远地等在一边偷偷瞧着。
说不上来的丢人。
但罪魁祸首陆蠡却很乐在其中,她穿着李宓给她买的新衣服,黑色的墨镜把她小脸遮了一半,手里的粉红色行李箱惹眼极了。
“妈,我们马上要去checkin了。”迫不得已陆沿打断了李宓的话。
“好,那你们快走吧,欸,陆沿,阿蠡的行李箱你给帮忙拿着呀。”
陆沿迅速拿过行李箱,拉着陆蠡就往托运的地方走,一步也没回头。
直到进了候机厅陆沿才松了一口气,助理过来递给他一份文件,他随手翻了几下,余光里注意到陆蠡摘下了墨镜看向飞机场停着的飞机。
她这次画了淡妆,轻描了眉眼,鼻尖冒着点汗,说不上来的好看。
要不是因为有公事其实陆沿挺乐意和陆蠡一块去香港玩的,没有其他龌龊的心思,只是单纯想和她待一块,以哥哥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