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先不要着急,你平日里如何,回去之后还如何,静侯我消息便可。”田言的脸色很轻松,这让易雪濯也感觉她是有办法的,他的心里便也轻松了几分。
楼梯那边传来了有人上楼的声音,田言笑笑道:“杨易又送茶水过来了,她就不能让我们表兄妹好好说说话么?非要中间来一趟。”
实事上他们的话也说完了,田言不过是打趣杨易而已,可是等她回过头去看楼梯口时,她的笑容却是僵在了脸上,因为端着茶水上来的人不是杨易,而是阿史那应人。
他还是一身僧人的打扮,笑容里十分暖人,可对着他,田言却是暖和不起来。
易雪濯看田言脸色变了,他不由起了身,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危险的人物,可是他好像又无能为力。
“易公子可否让小僧与田姑娘独单说几句话?”阿史那笑着开口,语气里还有几分恳求的意思。
易雪濯看向了田言,田言却是回头去寻目奴了,她在二楼上没有看到目奴的身影,她心里不由有些慌乱了起来。
“只是请你喝一杯茶汤而已,你当年到退浮园求我庇护的时候,不是如此防备我的。”阿史那看向了田言,田言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的眼里有些伤痛。
也是,他若是要害自己,何必如此?他只需动动手指便可以了。
“表哥你先下去吧,我与退浮大师说两句话。”田言也开了口。
易雪濯盯着阿史那,他慢慢往楼下走,他本想在楼下偷听的,可是他刚刚下了楼却被人打晕了。
阿史那将茶汤放在了桌子上,他坐在一边,端端正正:“你出海好几年了,我有些想念你,所以来看你一眼,我脸上还有骑快马被树枝挂伤的痕迹,你如此防备我,我心里有些难过。”
田言拧着眉,怎么阿史那说的好像她与他很熟,而且关系很亲密的样子?事实上她与他交情并不深啊!
“你这么说,让我有些慌乱。”田言瞄着阿史那,他就像一个受伤的旅人,在外面经历了风霜雨雪,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让他休息的地方,主人家却不是很乐意让他呆在这里。
“你以为,光凭陈二娘带着你们姐弟两个能从海上回来?又在这南朝举目无亲,生存下去?你见我才数面,我却是天天见你。”阿史那垂下了眸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田言心里涌上来一股惊悚,她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好提醒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她问阿史那:“我娘带着我们逃出来的时候,你一直在照顾她?”
“嗯。”
“那……我回百叶山的时候发的那场高烧……”
“是陈二娘做的,那叫觉醒,雌性的人蛊是需要觉醒的,老天保佑,你挺了过去。”
田言扯扯嘴角,什么她挺了过去,是田言没挺过去,死了,自己借尸还魂了。当然,她可不敢对着阿史那这样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你,我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害怕,兴许是听腾龙密谍的人说你说的多了,他们只是说你有多少阴谋诡计。”田言感觉自己如此对阿史那有些不人道,听他的意思,是他一直在保护着陈二娘与自己。
“不怪他们,我以前是做过很多残忍的事情,直到现在也在养吃人的狗。”阿史那将茶汤推向了田言。
田言突然感觉阿史那是个可怜的人,她有些心软,她没有拒绝他的茶汤,于是,她揽了茶汤,捧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阿史那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些,也不那么沮丧了,他看着田言的目光有些炙热,他轻声说:“我等你长大,等了好久了。”
田言突然感觉到事情不对,她想起身拉开与阿史那的距离,却是发现自己的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她惊恐地看着阿史那,却是见他依然笑的温和。
他向她这边来了。
阿史那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他过来伸手揽了田言,田言后悔自己太过大意,可是她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确有树枝的划痕,而让她更惊讶的是,他并不见老,她初见他时,他是什么模样,如今他还是什么模样,他的眼角甚至都没有一丝细纹。
“你要做什么呀?”田言问了一句,嗓子也哑了。
“我好久不抱你了,只是想抱抱你,别的不做。”阿史那说完便真的将田言抱在了怀里,田言浑身无力,她也只感觉到阿史那在抱她,他的呼吸均匀,双手稳重,抱着她也不换姿势,也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田言突然苦笑,她撑着发疼的嗓子问:“你是将我当你一手养大的女儿了么?”
“不是女儿,不过却是我一手养大的,我知道你的爱人是徐延,你放心,我不做别的事情,你在心里数五十个呼吸,数完之后,我便离开。”阿史那轻声道。
好像田言也只能这么做,她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数着,等着她数到四十九时,阿史那的手松了,他将她的肩膀扳正,田言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阿史那将一颗透明的小珠子送进了她的嘴里,他又道:“你再数五十个呼吸,身体便如往常了。”
说完阿史那起了身,他敛了自己的长袖往楼下走去,田言的眼里突然涌出来了两行泪。
她心里惊恐不已,她虽说浑身无力,但是摸自己的脸的力气还是有的,她摸着那串断了线的珠子想到了一个恐怖可能:以前那个田言兴许还在她身体里活着,只是她占了很小的比重,她们两个,就像丰臣秀典那样的怪物一样,而那个田言,她兴许爱着阿史那,而阿史那也兴许知道她不是以前的那个田言了,他只是来看一眼这个还有着以前的田言很小一部分东西的田言。
田言起了身,她往窗子边上走去,她看到阿史那已经走远了,他没有回头,可是她想着,他应该知道自己会在窗子边上看他一眼。
没过一小会儿,田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而她对阿史那的情绪也消失不见了。